“然而,”茧美呼地一口气吹掉挖出的耳垢,“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待我如同一般人的家伙。不过,说穿了,那些人只是想展现自己的好个性,‘瞧瞧,我,本人,遇上你这个跟公害没两样的家伙,还是能平常心对待。’就是这么回事。前述两种模式都常发生在我身上。”
“你想太多了。”她这段话显然是钻牛角尖的说法。
“啊,不过,我完全能体会她的感受。而且我的境况,真的如同她刚刚的推测。”有须睦子仍倚着墙,瞥茧美一眼,“我的身边,不是对我有兴趣的人,便是装作对我没兴趣的人。原以为星野君不属于任何一种,现下看来,你是后者喽?”
茧美蓦地站起,下一瞬间,整栋公寓内部彷佛掀起滔天巨浪,搅拌着室内摆设,视野也随之扭曲变形。茧美转身直视有须睦子,以食指指着她,那态度简直是解释何谓“没礼貌”的最佳样本。“你很悠哉嘛。听好,小星野决定和我结婚,今天是来提分手的,对吧?那你为啥还这么平心静气的?无聊透顶,你不会生气喔?哭一下会怎样?”
“我的工作就是一天到晚生气跟哭啊。”有须睦子面对一切都异于常人的茧美,依旧不见慌乱,但也毫无感动,只定睛注视着她,“即使掉眼泪,星野君也不会惊慌失措吧。”
“没那回事。”
“至少我自己就算掉泪也不会惊慌失措,毕竟习惯成自然。”
“你这种悠哉悠哉的态度看了超不爽的。”
“这算悠哉吗?你们都特地找上门,基于礼貌不是该先听完你们的话吗?”
“谁管你什么礼貌。”茧美伸进皮包,拿出字典翻开一处涂黑的条目,亮到有须睦子面前,“瞧,我的字典里没有‘礼貌’。”
“嗳,星野君,你真的要和这个人结婚吗?”
“怎样?不能跟我结婚吗?”茧美嚷嚷着,宛若粗暴紧咬对方合理正直的发言、硬要鸡蛋里挑骨头的闹事者。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确认。”有须睦子依然非常沉着。
而我却有些慌了手脚。相较于截至目前提完分手的四名女友,有须睦子丝毫不情绪化,甚至有着足以驾驭全场的架势,彷佛主导权在她身上。莫非是天生的美貌使得她时时刻刻吸引众人的关注,也等同许多面向的主导权始终掌握在她手中?
“哦,我懂了。”茧美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点点头,“简单讲,小星野在你眼底根本不值得一提吧?也对,在你们女明星的心目中,这种男人跟可有可无的路人没两样,也就是所谓的‘鹤立鸡群’吧。”
“‘鹤立鸡群’不是用在这种地方。”我边指责边忍不住想告诉茧美,你手边明明有字典,怎么不查一下再说出口?只不过,茧美提到在女明星眼里我就如同路人时,我差点没点头称是。为何我能与这么美丽的演技派名演员交往?世上最想知道答案的应该是我自己吧。
“不是的。”有须睦子彷佛在与朋友交谈般对茧美说:“星野君是我非常重要的恋人。”
我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现下大概连耳根都红了吧。但我仍重整心情,慎重开口:“可是,我已决定和她结婚。”
三
“不过,星野君,如果我坚持绝不分手,你会怎么办?就不结婚了吗?”有须睦子反问。不像故意整我,也不是在考验我的决心,只是自然地提出疑惑。
“不,还是得结婚。”
“反正你对这男的也没什么依恋,哼,只是想争个面子吧?”茧美毫不客气地一口咬定。瞄准对方心中最脆弱之处射出惹人厌的箭,是她最擅长的事。犹如饥肠辘辘的肉食性野兽啃噬其他动物,茧美也依靠啃噬人心活下去。即使被咬伤的动物发出哀嚎,肉食性野兽也不能放在心上,同理,茧美也不会一一在意被她伤害的人是否正痛苦呻吟。
“就跟你说不是这样。不过,我是不会和星野君分手的。我不想分手。”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来找她之前,我一直以为她会很干脆地同意。
“即使你不想分手,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好比你对着夕阳喊‘我不希望太阳下山’,会下山的还是会下山。”
“我希望太阳下山,所以无所谓。”
“听好,我们上门纯粹是来通知。这家伙决定跟我结婚,所以要和你分手,懂了没?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不过,我是不会分手的,绝对不分。这也不是商量。”
站在我的立场,或许该说“你这样我很为难”,但一想到有须睦子之所以如此坚决、如此凛然地宣言,可能是出于喜欢我,我甚至感到有些光荣。宽广的窗户外便是栉比鳞次的摩天大楼,我们彷佛置身于非常摩登的戏剧中。
“好吧,那我就坦白告诉你。”或许是情况与之前分手的几位很不一样,茧美似乎感到有些压力。彷佛要将内心的不满全发泄出来,她的口气益发充满恶意,“除了你,小星野还同时和四个女人交往,听懂吗?五劈哦,五劈。这已经不是八岐的大蛇①,而是五劈的星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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