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驾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脸膛黑红、眉毛粗浓的大汉,一身商人装扮。此人虽已年近六旬,但走路依然虎虎生风,他就是右武候大将军尉迟敬德。
作为玄武门之变的主要功臣之一,尉迟敬德早在贞观元年便已担任这个职务,后来相继出任同州刺史、鄜州都督、夏州都督,三年前却被人密告谋反,虽然查无实据,但李世民似乎已对他有所猜忌。尉迟敬德心中不悦,便托疾回京。李世民顺势免了他的都督一职,仍授以右武候大将军。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在仕途上绕了一大圈,尉迟敬德居然又回到了原来的职位上,心中的不甘和怨愤自不待言。
第二驾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目光灼灼的男子。此人虽然也是商人装扮,但气质与一般的平民百姓明显不同。他就是李唐宗室成员之一、李世民的族弟——江夏王李道宗,时任礼部尚书。
武德初年,李道宗曾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贞观初年又率部屡破突厥、吐谷浑等,被誉为当时名将,历任灵州都督、刑部尚书等职,五年前首次出任礼部尚书,却因贪赃纳贿被人告发,旋即下狱免官。两年前,即贞观十四年,吐蕃国主松赞干布遣使入朝,请求通婚,李世民遂指定李道宗之女,以公主身份嫁给松赞干布,这个女儿就是享誉后世的文成公主。由于此举有功于国,李世民便让李道宗复出,仍任礼部尚书。
尉迟敬德与李道宗一入吴王府,便立刻有人上前迎接,先后将二人领到了王府东边的李恪书房。
李恪自幼喜欢武艺和兵法,对尉迟敬德与李道宗的赫赫战功素来仰慕,遂从少年时代起便经常向二人求教,往来甚密,所以三人关系非同一般。
三人在书房落座后,李恪也不寒暄,一下便直奔主题:“今日请二位前来,主要是想请教,如今太子与魏王水火不容,父皇又恰在此时召我回京,在此情势下,我当如何自处?”
“依我看,殿下也不必谦让。”尉迟敬德粗声粗气道,“他们二人我都看不惯,要说这储君之位,还是只有殿下来坐最合适!”
李恪笑:“大将军倒是快人快语。不过男儿立身,以建功立业为要,也不是非争这个太子位不可。”
“不当太子算什么建功立业?”尉迟敬德眉毛一竖,“你以为你把皇位让给他们,日后便能安安心心当你的亲王了?除非你打小就是个窝囊废,否则像你这样一身文韬武略,他们日后岂能容得下你?”
“大将军谬赞了,我不过就是个逍遥亲王,身无寸功,怎敢奢谈文韬武略?”
“王爷,瞧瞧你这个侄儿!”尉迟敬德指着李恪对李道宗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儿温良恭俭让!”
李道宗笑笑:“敬德兄不必心急,殿下只是还没想好而已,不等于他就一心想让。”
“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皇位就一个,你要我要他也要,那怎么办?只能抢喽,看谁本事大嘛!”
李恪和李道宗闻言,不禁相视而笑。
“敬德兄,”李道宗道,“那依你之见,倘若殿下真想抢的话,这皇位又该怎么抢?”
尉迟敬德一怔:“这事你别问我!老夫又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能负责动手,动脑子的事还得你们来。”
李道宗又笑了笑,这才把脸转向李恪:“殿下此番免职回京,可猜得出圣上的心意?”
“免职不过是个幌子。”李恪一笑,“为了避免大哥和四弟猜疑,父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父皇以免职为由召我回京,应该是有意要考察我。”
“聪明。”李道宗点点头,“那殿下作何打算?”
“这就是我请二位来的原因,想听听你们的高见。”
“我没啥高见,还是一个字:抢!”尉迟敬德又瓮声瓮气道,一看李恪和李道宗又在偷笑,便想了想,“当然,若要把话说漂亮一些,那就是四个字:当仁不让!”
“我赞同敬德兄这四个字。”李道宗忍住笑,然后看着李恪,“不过,眼下太子和魏王争得鸡飞狗跳,殿下暂时还是不要入局,先冷眼旁观,等时机成熟再出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恪点点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完成父皇交办的差事,抓住刺客杨秉均。可恼人的是,这家伙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不知所踪。”
“想抓杨秉均,用咱们官府的老办法行不通!”尉迟敬德道,“对付这种江湖之人,还得找江湖上的朋友。”
“哦?莫非敬德兄认识江湖上的朋友?”李道宗大感兴趣。
尉迟敬德嘿嘿一笑:“不瞒二位,当年老夫在鄜州当都督,被人诬告谋反,便是因为与江湖朋友过从太密所致。”
李恪与李道宗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对尉迟敬德道:“大将军能否说仔细一些?”
“这事说来话长。圣上这些年,不是到处搜罗王羲之真迹吗?按说这都是刺史的活,跟老夫无关,可当年吕世衡给圣上留那几个血字的事,老夫也参与了,所以这些年一直好奇,想查个究竟。恰好当时鄜州有个姓孙的大户,家中藏了几幅王羲之草书字帖,被人举报了,刺史去要,不料这姓孙的在当地竟颇有势力,一番软硬兼施,刺史便不敢动了。老夫心里惦记着吕世衡那个谜团,料想这姓孙的既然藏有王羲之真迹,又是当地一霸,说不定跟吕世衡的事有关系,便亲自带兵去抄他家,结果跟此人见面之后,居然甚为投缘,非但没抄他,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朋友。那姓孙的感念老夫手下留情,便送了老夫不少土地田庄,还主动提出跟老夫拜把子,老夫看他豪爽仗义,便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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