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萧君默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补充道:“或者说,需要很大的冲击力。”只见他一手摸索着一处砖缝,另一只手把钉子的顶部平头用力塞进砖缝中,于是钉子便牢牢地嵌在了墙面上,钉尖笔直地朝着所有人,看上去令人心悸。
“罗彪,你试试看把头撞上去,会不会立刻毙命。”萧君默道。
罗彪挠挠头,尴尬笑笑:“这个……这个属下就不必试了。”
桓蝶衣和旁边几个玄甲卫都忍不住掩嘴窃笑。
“下回,你要是再出现这样的纰漏,就算我不让你试,恐怕大将军或圣上也会。”萧君默面无表情道,“听清了吗?”
“听清了,听清了!”罗彪满脸惭悚,“绝对没有下回!”
佛光寺的禅房里,辩才一动不动地在蒲团上结跏趺坐,双目紧闭,仿佛已经坐化。
他面前的食案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但都已毫无热气。
赵德全站在食案前,看了看辩才,又看了看那些一口都没动过的食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仪殿里,李世勣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李世民端坐御榻,闭着眼睛,胸膛一起一伏。
良久,李世民才睁开眼,轻叹一声:“罢了,既然已经畏罪自杀,你请罪也于事无补,平身吧。”
“谢陛下!”李世勣站起身来,却仍俯首躬身,一脸愧疚。
“一个铁定了心要死的人,就算不自杀,估计也不会说半个字。”李世民道,“看来,青雀的这个对手不简单,竟然能在宫里收买这样的死士!”
“臣无能,辜负了陛下信任,罪该万死!”这种时候,除了这种话,李世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算了,此事就不追究了,到此为止吧。”
李世民话音刚落,赵德全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躬身走到御榻前,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李世勣。
“有什么事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是,启禀大家,辩才他……他已经绝食一天一夜了!”赵德全一脸愁容,“老奴笑脸赔尽、好话说尽,可他愣是一言不发、一口不吃啊!”
李世勣微微一惊,但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李世民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了几声:“世勣,你听见没有,又是一个铁定了心要死的人!朕怎么觉得,最近这视死如归之人是越来越多了?”
李世勣不知如何答话,只好把头埋得更低了。
“德全,世勣,你们俩都帮朕想一想,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朕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赵德全苦着脸想了半天,道:“陛下恕罪,老奴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
李世民又笑了几声,看向李世勣:“你呢?”
李世勣略微沉吟,道:“陛下天纵圣明,胸中定然已有良策,臣不敢置喙,只唯陛下之命是从!”
李世民呵呵一笑,指着李世勣对赵德全道:“瞧见没有?这个家伙,狡猾!当初瓦岗寨出来的这些家伙,就数他跟魏徵两个最为狡猾,所以活得最久,官也当得最大!”
李世勣嘴角动了动,却不敢笑,忙道:“臣当年只是一介流寇,落草瓦岗,若非我大唐盛德昭昭、陛下天威赫赫,予臣荫庇之所,赐臣再造之恩,臣早已命丧黄沙、埋骨荒冢了!所以臣虽狡猾,却不敢有所懈怠,唯愿为陛下尽忠效死!”
“行了,这些漂亮话就不必说了。”李世民又笑了笑,旋即正色道,“李世勣听旨。”
李世勣赶紧跪地。
“朕命你即刻调遣人手,明日出发,目标仍然是洛州伊阙,任务嘛……也是跟上次一样,给朕再带回一个人来。”
“臣遵旨!”
尽管皇帝的这道诏令语焉不详,李世勣却已然心领神会。
第十二章世系
从长安城东的春明门出来,往东南方向走二十里,便是世人熟知的白鹿原。
白鹿原地势雄伟,北首是高耸的汉文帝霸陵,南眺是一平如砥的八百里秦川,灞水和浐水一东一西,从原下潺潺流过,岸边垂柳依依,古木繁盛。
这一天,灞水北岸一片绿草萋萋的山坡上,新起了一座坟冢。
这是萧鹤年的衣冠冢。
此刻,萧君默正把手中的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墓碑前的香炉上。由于不可能找到父亲的遗体,萧君默和九叔商量了之后,便把自己找到的那只乌皮靴和几块布片,以及父亲生前穿戴过的衣冠、用过的笔墨纸砚等物,放入了棺椁,埋进了墓穴。
萧君默面目沉静,眼中没有一丝泪水。
何崇九带着一群仆佣站在他身后,却一个个啜泣呜咽,不停地抹着泪。
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传来,何崇九等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队黑甲从西边的黄土塬上疾驰而下,转眼便到了近前。为首的人通身黑甲,英姿飒爽,赫然正是桓蝶衣。
桓蝶衣下马,一番跪拜敬香之后,不无担忧地看着萧君默,道:“师兄,我奉舅父之命,要离京几日,不能陪你了。你要节哀,别太难过。”
“说不难过是假话。”萧君默淡淡道,“但我还是答应你,尽量不难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王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