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教授只微微点了点头，毕竟，这只是开始。
栗妙颐此时只能看到杜嘉成半个后脑勺儿，却能想象出他此时认真严肃、让人无比心安的表情。是啊，杜嘉成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优秀而得体。
在认识杜嘉成之前，栗妙颐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她是在一片表扬和艳羡中长大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慧、勤奋，在大大小小历次考试中从未跌出过前五名。
可杜嘉成，他从来不拿除了第一名之外的任何名次。更可怕的是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他出身富贵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优雅……这些，是栗妙颐无法超越的。
光芒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
下个月在本省召开的心理学研讨大会，发到K大的邀请函只有两张，姜教授一张，另一张自然给了杜嘉成。换作在平日，栗妙颐并不会计较，但偏偏出席这次大会的，有那位世界知名的生理心理学专家Mr. Li——他是栗妙颐从高中开始的偶像。正是读了他的一篇关于神经反射与认知的论文后，栗妙颐才立志要考上K大心理系。
可是不是只要站在杜嘉成旁边，就没人会注意到自己?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嫉妒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再不会枯萎。她渐渐开始觉得，杜嘉成处处在针对、打压自己，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绵里藏针。
前不久，姜教授决定只带杜嘉成一人来参与此次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杜嘉成认为栗妙颐一个人留在学校太过尴尬，提议让她一起来。
好像这样她便不会感到尴尬似的。栗妙颐在心底冷笑。
☆、尸体
由于重大案件的卷宗不允许离开警队，姜教授一行三人来到现场之后，先坐进一辆警车，花半个多小时阅读了案子的详细情况。这是一起恶性连环杀人案，目前已发现的受害者有五人，且系一次性在同一地点被发现，死亡时间约三十至五十日，受害者生前受到过虐待。五具尸体均重度烧焦，DNA提取工作十分困难，经与报告的失踪人员的基因数据匹配后，有三具已确定身份，均为年龄二十出头的女性性工作者。另外两具尸体严重损毁，尚未能提取出有效生物信息。已确定身份的三位受害者，相互之间生活无交集，无犯罪记录，无已知仇家，男女关系复杂。目前警方以两个方向为重点进行调查，一是排查尸体发现地周围的住户，二是试图从三位受害者生前的男女关系中找到突破口，然而都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
“周围的人员已经全部排查完毕了吗?居民楼住户、环卫工人……另外，我来的时候还看到一个教堂，里面人员是否复杂?”栗妙颐问。
“快别提了，那个教堂搞的是什么东正教，据说是当年苏联留下来的，现在里面主事的大多是俄罗斯人。因为涉及到外方，我们又没有任何证据，只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和搜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是被毛子一顿埋怨，随行的翻译都快被气哭了。不过幸亏这案子跟他们没啥关系，为了压住媒体的稿子，政府已经花了不少力气，要是给那帮记者发现，这案子可能涉及外国教会，他们更得胡写!”周副队长点了一支烟，苦笑着转向姜教授说，“老拖着稿子也不是办法，这周之内再破不了案，估计正式的报道就会见报，到时候肯定是一团乱，老百姓又要开始抱怨政府，唉。”
姜教授拍拍他的肩膀，取过防护服说：“放心，天下没有完美的犯罪。”
栗妙颐和杜嘉成已经准备就绪，抓住绳子缓缓下降，进到警戒区。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一处废弃的烂尾楼的地下室。当年，这栋号称Z市郊区最高建筑的大楼建到一半时，由于脚手架接连架坍塌，死了几名工人，被政府认为是不祥之兆，强令停工了。如今这里荒草丛生，破败不堪。地下室是一个宽敞的立方体空间，里面闷热而潮湿，墙皮严重剥落，壁面上长满了苔藓，地面则相对干燥，只有薄薄一层落尘。四周是生锈的管道，管道上崭新的绳索的痕迹表明，凶手曾将受害人捆绑在此。
栗妙颐有些莫名的紧张，顾不得尸臭，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她望望头顶，这才注意到地下室与地面的连接口十分狭小，且四周已有植被覆盖，恐怕就连附近的居民也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要不是有个醉汉在这里小便，不慎掉落发现了这些尸体，说不定它们永远不会被发现。嫌疑人真是找了个藏匿尸体的好地方，栗妙颐暗暗想着。
第一次面对焦尸，栗妙颐和杜嘉成的心理承受力似乎都出奇得好，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反应。杜嘉成和姜教授、周副队长一边查看尸体一边低声讨论起来，栗妙颐虽然不害怕尸体，但十分嫌弃那股味道，只扫了几眼，便走开一点，蹲在陈列证物的矮桌前，拿起一个证物袋细细端详。里面是一只被烧焦的女式挎包，花色已完全看不出来，依稀能辨认出金属的拉锁头，上面刻着Lampo字样。旁边一些跟这只证物袋贴有同样颜色标签的袋子里盛放的，是原本放在这只手包里的物品，有钱包、现金、钥匙、发卡、睫毛刷、粉底等，还有几个被烧得不成样子的瓶子，想来是各种化妆品。再检查其他几个包，也是相似情形，看来凶手心思十分缜密，作案后翻查过受害人的随身物品，将能证明身份的物品，如身份证和手机统一带走，进行了单独销毁。另外一些证物袋里，装着几节没有完全被烧焦的、凶手曾用来捆绑受害人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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