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就知道出事了。
较为年长的男子长着一张红扑扑的脸,他清了清嗓子——
她沿着杂草丛生的人行道走到小棚子前,天热得像个大烤箱。小棚子的门开着,里面有台风扇,不时朝她吹来凉风。在沙漠里的毒日头下呆久了,她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棚子里的阴暗。
“您好?”
那男人坐在一张面朝大门的金属桌子后面。他花白的头发扎成马尾,穿着一件已经洗成粉色的红T恤。他身后褪色的墙上挂着一张Tecate啤酒的广告画,上面是个穿露脐装的女郎。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僵了。她知道,他一直在等着她来。
“请问您是波·泰勒吗?”
他似乎仍抱有希望,仿佛还有一切只是误会的可能。劳拉记得,杰夫·史密斯和弗兰克·恩特维斯托来访时,她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他们不说话,一切就还是好好的。但他们一开口,就没法收回了。所以,重要的是,不让他们说话。
“你是来问那辆凯迪拉克吗……”
“不,先生。”最好还是毫不含糊、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恐怕这个消息会让您很难过,我们昨天早晨在碧斯比找到了您的侄子加里•斯蒂特勒,他已经去世了。”
他的脸扭曲了。“我就知道是他。新闻里说他们找到了一具尸体,但没说身份。”
“你怎么知道是他?”
“杰西卡被杀了,他又消失了。如果他没在碧斯比,要么就在来我这儿的路上,要么就是也被坏人杀了。他没来,然后他们在她家附近找到了一具尸体。你还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她说了。
“你说,他受罪了吗?”
据她所知,加里应该死得很痛苦,但她善意地撒了谎,“我觉得没有。他的头部受了重击。”
“我可怜的好孩子。他想做个兽医。他成绩很差,辍学了。但他总说会去考个高中文凭,然后去读兽医学校。”他擤了擤鼻子。“说得好像他能搞定大学的理科课程似的。不过最近没怎么提起了。我年轻那会儿,嗑药还是件特别酷的事儿,但我告诉你,有好多孩子都是因为吸上大麻才堕落的……”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粗大的手指,“也许,他们本来也成不了什么事。”
“他有跟你提起过他们的邻居吗?是个叫查克·雷曼的男人。”
“有啊。加里和他一起做风筝。有点奇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十八岁的孩子混在一起。”
还有十四岁的女孩儿,劳拉心想。
“加里是个很复杂的孩子,干什么都坚持不下来,集中不了注意力。叫什么来着?多动症?而且他很容易就会泄气。”
棚子突然震动起来,两架来自戴维斯·蒙山空军基地A-10战斗机轰鸣着飞过。劳拉向外望去,看到其中一架掠过了街对面的小店,像一只巨大的蚊子在找地方落脚。
真不知加里的叔叔怎么能忍下去,住在A-10、C-130、甚至是F16轰炸机的航道上,在一个铁棚子里办公,铁皮外面就是一天能杀死两个非法移民的高温。他注意到劳拉的不适,将风扇对着她吹。风扇一定是商店的样品,上面还挂着促销的彩带。
“您说他很容易就泄气了?”她问道。
“如果有人让他难受了,他会缩到一边。我想他是害羞吧。如果有人说什么难听的,他会沉默不言,站起来就走。所以他总是在这儿和碧斯比之间来来去去。他不喜欢人家批评他,他会往心里去。”
“他会和人打架吗?”
“不会。他要是难受了,就会收拾东西走人。”波·泰勒凝视着门外热浪滚滚的沙漠。
“您确定他跟查克·雷曼很要好么?”
“没错,总是查克这查克那的,好像就查克懂,其他人都在放屁。不过几周前,一切都变了。”
“他们吵架了?”
“加里不愿意说,但我问他的时候,他那表情很不对劲。”
“这是几周前的事?”
“上次他过来的时候。”
“你记得准确时间吗?”
“大概是周日。我们周日不营业,会去教堂。”他拖着转椅到窗边的柜台处查阅一本油腻腻的日历,“周日,六月底的时候。”
“他和杰西卡经常吵架吗?”
“他们有时会斗嘴,但他非常爱她,也很爱他们一家子——说不好更爱谁。他自己的母亲不怎么样,他很想要个家。”
“加里已经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他怎么不搬出来独立生活呢?”
“加里依赖别人。他又需要别人,又孤僻。”
“杰西卡和雷曼也是朋友吗?”
“是,我确定。加里说过几次,他们仨一起混。”
“您不觉得很奇怪吗?他那么老还跟孩子一块玩?”
“我插不上话。你也说了,他是个成年人了。”
劳拉正想说杰西卡还没成年,这时手机响了。
西尔维亚·克莱格站在储物间的椅子上,在一堆叠好的毯子后面摸到了硬邦邦的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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