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电话里没说几句,然后挂上电话,把手机拍在桌上,“律师马上到。”
“至少,我们坐下等好吗?”维克多问。
“我还能不让你坐吗?”
他们坐在吃早餐的吧台边,雷曼靠着冰箱,用胳膊环着身体。
维克多把录音笔放在桌上,冲着麦克风说明时间、日期和被访者的名字。
雷曼完全无视他,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睛像脸上凿开的两个深孔。劳拉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他的呼吸响得像发动的引擎。
“你认识加里·斯蒂特勒吗?”维克多问。
雷曼不作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呼吸短而急促。他恶狠狠地盯着墙壁,劳拉都担心他要对眼了。
他恐吓她的模样……
“你最后一次见到斯蒂特勒是什么时候?”维克多又问。
雷曼转而凝视天花板。
“你还记得杰西卡被绑架的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吗?”
这样的独白持续了几分钟,维克多终于放弃了。
他随和的性格和充沛的同情心通常能赢得别人的好感,但雷曼不为所动。
劳拉环视厨房。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闪闪发亮。炉子、冰箱和厨房器具都是不锈钢材质,是现代风格设计。没有寻常厨房里常见的乱糟糟的架子。在劳拉家里,洗洁精就搁在水槽旁边,但这里,除了流理台上的一盘水果,什么都没有。
放眼望去,空空如也。
巴迪倚在门廊的墙上望着她,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假笑。劳拉没理会,继续观察厨房。
这地方简直是现代家居的典范。她想起凶手曾经清理过女孩的遗体,给她洗了头发剪了指甲。那么细致的凶手,浴室里会留下蛛丝马迹吗?她知道假释官不会搜查那儿,但如果她能找到别的可疑东西,他们就能申请搜查令了。
能找到什么呢?小女孩衣服的纸样么?
西尔维亚从门廊探出头来,“我能进来吗?”
雷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像一发导弹一样冲出厨房,到后院去了,还不忘狠狠摔上门。劳拉、维克多和巴迪也跟了出去。
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砖砌的庭院,一尘不染的烤肉架。雷曼打开水龙头,开始浇花。自来水的气味和泥土的气息混在一起。
劳拉知道克莱格不能彻底地搜查。她在来雷曼家的途中留意到,维克多在和克莱格聊天时曾暗示过要查什么。他问克莱格会不会缝纫,提到了自己母亲用过的缝纫机;提到了演员,问她懂不懂化妆,对于假发啊变装啊有没有了解;还说起小时候自己曾在万圣节扮演过怪探长,贴了假胡须什么的。
相当宽泛的提示,不过克莱格理解了。
克莱格隔着门叫道,“我只剩卧室没查了。”
劳拉看看表。维克多很快就得走了。他要去谢拉维斯塔看加里·斯蒂特勒的尸检结果。她自己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她得去图森当面告知加里的叔叔他侄子的死讯。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尽管警方还没向媒体确认死者的身份。
她又瞟了眼雷曼。
他焦躁得让她害怕。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他的怒火没有丝毫减退。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像是睾丸素——同水和土的味道一道弥漫在空气里。
这是维克多的战场。维克多的,和巴迪的。
“我得走了,”她对着空气说。
巴迪和维克多都没说什么。
劳拉出了门,一辆雷克萨斯正驶上路肩。一个身着高档西装、面容丑陋的小个子提着牛皮手提包下了车。
是雷曼的律师。
* * *
1 拉什·林堡(Rush Limbaugh)是美国著名广播谈话节目主持人及政治评论员,政治立场极端保守,所主持的每天三小时的节目是全美听众最多的广播脱口秀。
第十九章
图森市桑加若汽车维修店位于佩洛弗德街和29号公路的交汇处,是一座灰色的砖石建筑,能同时维修三辆车。店外有个十英尺高的铁丝网围起来的停车场,一个铁皮搭起来的小棚子充当办公室。通往维修店的路是拥塞着轿车和SUV的六车道,路边有个平台,一个装扮成鸡的家伙举着艾尔·保罗·格兰德餐厅的广告牌。所有车都关着窗,开着强劲的空调,车主耳上粘着手机。人们在各自的铁匣子里,彼此疏离。
那只鸡表现得特别活泼,不过,戏服里面的那人一定快热晕了——真是太敬业了。劳拉有些好奇他能挣多少。
劳拉下了车,胃部一阵熟悉的抽搐。每次她准备和死者家属谈话时,就会有这种感觉。
她知道对方会有什么感受。那记忆总是近在眼前,对她而言仿若修炼。读书时,有个心理医生跟她讲解过幸存者的愧疚感。过往种种像电影一样闪过她的脑海:她不知不觉睡着了,心里想着和比利在诺加莱斯度过的美好时光,他们在拉·洛卡餐厅喝了甲鱼汤,回家晚了,也不想去父母家吃晚饭;他们做完爱,然后比利离开了,因为他第二天得早早上班。窗外的洒水器断断续续地运转着,床单散发着云雨之欢的气息。那是最后一个幸福日子。
有人敲门。她开了门,两个穿西服的男子站在那儿,他们似乎已经在门外待了很久,在准备一种合情合理的口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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