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不喜欢这个问题,这让她回到过去,而她不喜欢回忆往昔。她耸耸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当时是什么模样?”
“不省人事。”
“我是说,我看上去怎么样?”
她想告诉他,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又感到她必须回答。在互联网的线索上,他的确启发了她。她必须抓住杀杰西卡的凶手,而他很可能帮助她达成目标。要瞄准目标。
“你当时……”她拿不准他是不是真想知道这些。“你躺在一堆被褥中间。上半身悬在床外面。你身上没有血,但我看到地毯上有。我记得你裸着身子。”
“裸体。”
“应该是。你身子有一部分盖着被子。”
“你没动我。为什么你没碰我?”
“我想……”她语塞。“没动他”很可能救了他的命。医生说,贸然搬动,很可能加剧脊柱断裂的部位的肿胀。她改口,“我害怕。”
他笑了。“很诚实的回答。我很感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
“那是我生命的转折点。我想知道从旁人的视角,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浑然不觉,甚至都不记得有人冲过来对我开枪。”
劳拉知道,这种失忆并不少见。
“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吧?”杰伊说,“我不是个坏孩子,但我毒瘾很重。我接触的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我以为我能控制局面。”他叹了口气,“结果我搞砸了,他们决定杀鸡儆猴——既然富家公子都遭殃了,谁也别想逃掉。”
他顿了顿,是在等她评论吗?
“不过,你还是想谈你的案子。”他语调轻快地说着,注意力又转向电脑屏幕,“这就是我们所有的线索吗?CRZYGRL12?”
“是的,是不可能的任务吗?”
他笑了。“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得费一点时间。这样吧,我下午得见几个客人,然后要休息一阵。你能不能今晚再来一趟?让我先看看咱们能拿这个CRZYGRL12怎么办。”
劳拉感到一阵奇怪的失落感。“好吧。”他发现弗莱迪已站在自己身边。他护送她出门——真是热情的留客方式呢。
到了门口,弗莱迪说:“能跟你合作,他非常激动。但他昨晚工作到很晚。请把电话号码给我,我会跟您联系,看今晚怎么安排。”
然后她发现自己站在屋外,毫无逻辑地感到杰伊·拉姆斯从她身上带走了些什么。太荒谬了。她明白他为何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这很可能是他同意与她见面的唯一原因。
假如他能帮她抓住凶手,不论他想听什么,她都乐意说。
劳拉把车停在马厩的遗迹附近,但并没熄火。
她照看了凯莉欧蓓三年,带她在图森和凤凰城赢了好几场比赛,有几场大型比赛还夺了头名。那段时间,她以为自己拥有凯莉欧蓓。贝丝把那匹马“给她了”,她甚至持有它在赛马会的身份文件。
但有一天,贝丝·拉姆斯要把凯莉欧蓓要回去。
劳拉的父母告诉劳拉,他们可以去请个律师,但最终会输掉官司。拉姆斯家族财大气粗,而卡蒂诺家——小学校长和五年级教师的结合——没有那种财力。贝丝·拉姆斯还刚给爱丽丝·卡蒂诺任教的学校捐钱扩建了教学楼。
那是劳拉第一次认清社会的现实。
她把赛马会的文件还给拉姆斯太太,她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感觉。她太爱那匹马了。凯莉欧蓓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它身边,她常常一呆就是几个小时,骑着它驰骋,为它刷洗鬃毛,带它到水渠边上喝水。如今清渠已枯,一如她尘封的记忆。
那年,拉姆斯太太带凯莉欧蓓去参加了加州沙漠赛马会,拔得头筹。
从离开阿拉莫农场的那天起,劳拉再没回去过,直到今天。她甚至都没去同凯莉欧蓓告别。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知道彻底了断是最好的。他的父母和同龄人没教过她这个,但她本能地懂得,苟延残喘地维持关系和心存希望终将让自己伤得更深。
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她日后会需要这样的处事哲学。也许有什么原始的本能,让她预见到自己将早早地面对生命的脆弱?这样,在父母去世之时,她才能够接受现实。
农场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时,劳拉感到巨大的解脱。
她打了左转灯,等着洛厄尔堡路的红灯。
“你该跟他仔细地谈谈条件。”
声音是从车里传出来的。弗兰克·恩特维斯托的大块头将副驾挤得满满当当。他穿着廉价的化纤西装外套,便裤和褐色衬衫,打着一条样式过时的宽领带,一只手拿着个三明治,油脂的气味充斥着车厢。
“你不是真的。”
“你说啥就是啥吧。”他侧过身来,拨动转弯灯的手柄,左转灯变成了右转灯。
“你在干什么?”她问道,尽管心里已有答案。
“你不回你的老房子去看看吗?”
“不去。”
“为什么,你都到这儿了。”他扫了她一眼,耸耸肩:“随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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