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这项本领的,好像自打那次他耳朵做了个小手术,这能力便有了,困扰也就随之而来。走在大街上,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从急匆匆路过的人群心里钻进他的耳朵,像溪流汇入大海,最后掀起一片澎湃。无法阻挡,只能接受。
最初的时候,江珩被这些恼人的声音折磨得几近崩溃,他看到的世界眼光灿烂,可偏偏有人在耳边提醒这些都是假象,就像当头浇了盆冷水,太令人失望。可渐渐就习惯了,至少这些声音能让他辨别出说话的人那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他便可以权衡把对方摆在什么位置,不必用炽热的热情换冰冷的白眼,这让他免去了许多次做小丑的机会,也更省力。不过目前为止,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与他所说皆是逢迎假话,只除了那百分之一。
这百分之一是个姑娘,叫曾雪。江珩休假的时候去云南旅行,酒吧里认识了这个姑娘,当时曾雪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里,好奇打量着周围,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江珩突然发现,世界静止了。
为什么说世界静止了呢?因为那些困扰着他的声音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能听到的只有酒吧的音乐声和人们的笑闹声,而从四面八方的心脏里传递出的声音,不见了。
于是他向那姑娘走过去,与她打招呼,两人就此认识。
对于江珩来说,曾雪有些特别,因为她不仅能让他听不到别人的心声,甚至连她自己的心声,江珩都听不到,所以曾雪就像是江珩的金钟罩铁布衫,在两人一起的时候,做他的保护伞。
这样世界就美好了,听不到污秽,曲意逢迎也变得美妙。而江珩在心里笃定,曾雪是个不会骗人的姑娘,因为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单纯和善良,这样的姑娘,撒不出谎。
他们像一般的恋人一样逛街吃饭看电影,偶尔去旅行,可渐渐的,江珩觉得很不爽快,他习惯了在别人说话时听到他们内心的声音,习惯了作为一个窥视者撕开他们曲意逢迎的面具,而当这样的习惯突然消失,他便不爽快了。
他们在说什么?嘲笑还是谩骂?他不知道对方心底真实的想法,又该如何应对?就连最亲密的女友曾雪,在对他展开灿烂的笑容时,因为读不出心,他也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江珩疑神疑鬼,常在午夜醒来偷偷晃荡到大街上,站在每一扇窗外倾听别人睡梦中的声音,无论八卦还是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都能令他感到满足,如看一场电影,散场后再折返回家睡觉,才能一夜安眠。对于这一切,曾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扮演着好女友的角色,活在单纯的世界里,无知无觉。
一天晚上,江珩接曾雪下班回家,急匆匆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的曾雪显得有些不同寻常,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江珩问。
“你知道么,我们公司有个同事昨天晚上被害了!”
“被害?”
“听说是入室行凶,但却没有任何财物的丢失。可这同事平时为人挺好的,也不会得罪谁啊!而且你知道吗,”曾雪说着,打了个寒颤:“她没了心!”
“没了心?什么意思?”
“她,她被人挖了心!”
江珩一听,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天!美剧里常常出现的镜头怎么会发生在他们的身边,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人人都变得丧心病狂?
这一晚,江珩照例失了眠,半夜一点,他悄悄起身,出门做例行的午夜窥视。这个时候的街道,安静得极不真实,像极了一座无人空城。如果不是每扇窗户后面响起的此起彼伏的心声,江珩简直要以为,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随意踱着步,停在了附近小区的一栋居民楼前,一楼的住户家并没有安装防盗网,江珩侧耳倾听,主卧里传来主人的梦境,应是个失了恋的姑娘,在梦里放肆地哭泣。要是能找回他的心就好了,姑娘这样说。
找回男朋友的心就能挽回他们的爱情?这想法挺幼稚,不过倒也值得一试。江珩唇角微微扬起,笑姑娘天真可爱,然后转身离开。故事听完了,他要回家,每每睡上一觉。
第二天,网上爆出一条惊人新闻,独居在家的女人一觉醒来发现床上血迹斑斑,而她的手中正握着一颗心,同一天,女人前男友的尸体被找到,入室杀人,是被剜去了心脏。而可怜的女人作为嫌疑犯被公安机关逮捕,目前医生正在为她做精神鉴定。
这新闻如一颗重磅炸弹,在网络上惊起了一片哗然,就连同事也都在午休的时候讨论这个丧心病狂的案子,而江珩则静静坐在他的座位上,眉头紧皱。
那个女人不正是他昨晚见到的那一个?怎么会这么巧?难不成在他走后,女人真的去找了前男友,要找回那颗早已不在的心?傻姑娘呵!倘或自己在他窗前多停留片刻,是不是就会阻止悲剧的发生?他不知道。
江珩心情郁闷地回家,曾雪一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像只受惊的小鹿,见他回来,忙冲过去抱紧他:“你看新闻了吗?又一个人被挖了心!”
江珩柔声安抚她:“别担心,谋杀都有理由,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又没得罪过人,坏事降临不到你头上!”
曾雪快哭了出来:“那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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