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薛梦凝只用胭脂家的胭脂,她偏爱这样的美丽,上了瘾。
胭脂买回来的第三十天,薛梦凝开始常常梦见一个女人,在她梦里行走,幽幽叹气,女人总是坐在一个梳妆台前,就是古时那种梳妆台,面前一张铜镜,映出妆毕后的脸,是她在涂上胭脂的那一刹那所见到的那张似她又不是她的脸。周围昏暗无比,只那一张脸清晰,仔细看去,是挂着泪痕的。女人是沉静的,却在一瞬间忽地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朝铜镜砸去,镜子裂成碎片,薛梦凝也在瞬间惊醒。
这样的梦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而薛梦凝也渐渐发现,她与梦里那个女人的脸开始越来越像了。有天去上班,女同事拉她到角落里,坏笑着问:“小梦,老实交代,是不是去整容了?”
薛梦凝立刻摇头:“脸上动刀子的事情我可不做!”
“不可能!”同事仍不相信:“你看看你的脸,和以前确实有些不大一样!”
薛梦凝看看周围没人,悄声说:“这个啊,是胭脂的功劳!”
“胭脂?”女同事嗤笑:“这年头谁还用胭脂?”
“你别笑!这胭脂确实管用,只抹一次,皮肤立刻白嫩,信不信由你!”薛梦凝说完,扭头离开,剩女同事在原地,半信半疑。
对于女人而言,变美的过程是令人享受的,薛梦凝也不例外,哪怕她的脸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本来的面貌,她也爱极了这张面容。只是,每晚做的那个梦总让她恐惧,最近,梦里的女人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一次又一次向她嘶吼:“把我的脸还回来!”她在指责,是薛梦凝偷走了她的脸。
这情况有些不大对劲,恰好薛梦凝的胭脂也快要用完,她决定去寻一寻那个叫做胭脂的老板娘。
薛梦凝到的时候,胭脂正在调香,小店里香气四溢,清幽而凝神。薛梦凝告诉了她那个奇怪的梦境,她笑笑:“是你太紧张了,女人都是这样,对转瞬即逝的东西恐惧,你害怕美貌再次远离,所以心生恐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软糯,似江南三月吹起的微风,转眼间便让薛梦凝平静了。薛梦凝将空空的胭脂盒拿出来,请女老板再为她重调一盒胭脂。
“当然可以,”胭脂说:“不过这回的价钱可不大一样。”
“是涨价了?”
“你的皮肤养嫩了,自然需要用更好的胭脂,但这次我不要钱做酬劳,我只想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张皮,鲜嫩的人皮。”胭脂说笑间,拿起了茶台上的小刀:“谢谢你帮我养皮,如今是还回来的时候了。”
她的声音悠扬,仿佛一首催眠的乐曲,让人迷醉。薛梦凝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逃跑的,但她却跑不动,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胭脂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手里那把刀,闪烁着清冷的幽光……
薛梦凝是深夜才离开这家胭脂铺子的,离开时的她神采飞扬,那一张脸和下午来时又有些不大一样,至于为何不大一样,倒说不清楚,总之不论是初来还是离开,她这张脸都是美丽的,别的女人看了都会艳羡无比,毕竟女人是如此视美丽为至高无上的生物。
在薛梦凝的包里,放着一盒胭脂,是她新买回来的,据说胭脂是用古方制作,店里的老板娘有很好的手艺,给你带来美丽,而你也会为自己的美丽神魂颠倒。
每天夜里,胭脂铺子打了烊,女老板都会放下玻璃上的门帘,熄灭门口的灯光,走进铺子里面的内室,她常在那里休息,也在那里工作,所有的胭脂都是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调制出来的,原材料很简单,几味新鲜的花,古方调制的油,外加一张新鲜的美人皮。这美人皮,不是随随便便的皮,需得是在活人脸上用血气养着,待它长成了再剥下,只薄如蝉翼的一层,活脱脱的美人胚子,捣碎了做成胭脂,最能滋养女人的肌肤。爱美的女人涂上这种胭脂,能获得她们梦寐以求的美丽,待她们的皮肤被胭脂养到最好,又可以活生生剥下,作为原材料,制成新的胭脂,留给下一个女人享用。所谓美丽,便是这样相互传承的。
爱美的女人们走进这间胭脂铺子,会有位女老板浅笑盈盈与你招呼,她说她叫胭脂,能为你调制最称心如意的胭脂,当然,她的价格也是合理公道的,你买一盒胭脂,为她养一张人皮,下次再来,还回这张人皮,换一盒新的胭脂,换上一张新的人皮,美丽这种东西,是会让人上了瘾的。
你问这样的胭脂会不会有副作用?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那张美人皮养得太过鲜活,会在梦里来寻你,让你还掉偷走的人皮,还回抢来的美丽,不过不用担心,去铺子里找老板娘,让她把这张不听话的人皮取下,换一盒新的胭脂,养一张新的人皮,你总缺不了美丽。
你爱美吗?那就去找胭脂吧,她能给你所想要的,美丽或者一切。
第九十九谈、说书人
我是个说书人。
这个年代,说书人已经不大常见了,从前的说书人有的抛弃了老本行,有的走进了广播大厦,用电波娱乐人的耳朵。像我这样站在一方小桌前,手拿折扇,间或拍一把堂木,或是抿一口茶水润润嗓子,花一个小时说上一整段传奇的人也算稀少,但我还是乐此不疲。我在古镇开一家小店,是书社,到了晚上,我会在桌子上摆满点心和酒水,等待那些感兴趣的人光临,然后我来说上一小段书,无他,只是因为有人喜欢。我想,说书这件事情,哪怕只有一个人喜欢,我也会继续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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