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夜添觉得可笑:“世人皆苦,何为极乐。”
玉宁笑了:“了无尘埃,便是极乐。”
只这一句,心迹已明,便是永诀。
夜添呆住:“玉宁,你当真心意已决?”
玉宁点头,双手合十,微笑:“佛门清净之地,不容儿女私情亵渎,公子,还是请回吧!”
夜添也笑,仰头大笑,泪水尽数洒落,落上足下土地,一滴一滴,尽是恨,尽是悔,尽是决绝,却又尽是痴缠。
“我自小捧在心上的那一人,名叫玉宁。静渊师父,你与她长得很像,是夜添唐突了,还望师父恕罪,夜添告辞!”
一语催心肝。
夜添转身离去,黏似离愁的雨将他身子打得单薄,他一步一步走得坚决,未曾回头,自然也未曾看到身后那女子眼中的泪水,一如这场黏人的雨,胶着在心口上,永远是化不开散不去的疼痛。
夜哥,再见。
她在心中道,缓缓阖上了房门。
夜添几乎是狂奔着出了莲华庵,迎面便撞上一人,他还未及道歉,便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如此熟悉。
他惊讶抬头,一袭红衣在雨中晕染出水墨禅意,隐约似有大朵红莲在她肩头绽放,却,在夜添眨了眨被雨水打湿的眼后,红莲消失不见。
“公子,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儿去?”
“阴萝姑娘?”夜添迟疑着问。
“原来公子还记得奴家,让奴家好生感动呢!”阴萝娇笑着,牵起了夜添的手:“公子,时候不早了,你我还是赶紧上路吧!”
“上路,去往何方?”
“公子不是想弄明白这一场孽缘的缘由么?阴萝现下便带你去看看!”
这话又是说得奇怪。
看到夜添迷惑不解的神情,阴萝又是抿嘴偷笑:“啊呀,看来公子还没明白过来呢!公子,你方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昨日之事的回想罢了,是你自始至终看到的表面,不可信的!”
“那就请姑娘告诉夜添,究竟什么才是可信的。”
阴萝紧紧握着他的手,指了指北方,那里,正是去往京城的方向。
“公子,随阴萝来,阴萝现在就带你去看看,真正的人心究竟是何模样……”
六、
永宁二十七年春夏之际,正是御花园中牡丹开得最好的时节。
向来笑容不离唇边的嫣娘眼神中却突然有些黯然神伤,独自一人时,总轻轻叹息,像是要将一腔愁苦就这么叹出来,身子便会舒爽。
昭容皇后最疼嫣娘,她的惆怅自然逃不出皇后的眼睛,皇后抱起她,笑问:“嫣娘最近是怎么了,是有心事?”
嫣娘颊边泛起红润,面容羞涩:“娘娘,嫣娘没有心事。”
昭容皇后没再追问,只是第二日,一道懿旨传了沈家玉宁入宫,要让她陪皇后一同赏赏御花园中的牡丹。
正是清平盛世,牡丹开得格外姣好,园中爱晚亭中置了几方美人榻,时令蔬果置于石桌之上,昭容皇后沿着世子路缓步而来,左右两边扶着她的,正是沈家最可人的两位女儿。
这一日的嫣娘,眼底的惆怅一扫而空,终得清明。原来,她是想念家中阿姊了。
这也难怪,她小小年纪就入了宫来,身边无亲人陪伴,便是上元节回家省亲,也只与玉宁腻在一处,自然对她更亲些,亦更依赖些,想念也是理所应当的。
沈家姐妹伴着昭容皇后赏花,间或品评一两句,其乐融融。这一日的玉宁,虽着了宫装,却是一身极纯净的白,只袖口及裙摆用金丝线绣了几只蝴蝶,举手投足间,清爽而灵动,于万花丛中端坐,那蝴蝶儿便似有了生命似的,将要振翅飞过,衬得她的人儿也出挑得多了几分仙气。
舜承帝下了朝穿过御花园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宁静出尘的画面,他的脚步不自觉被这一股子仙气吸引过去,又恐自己的突然到访唐突了佳人,于是便弯着身子躲在花丛后朝爱晚亭中遥遥窥望,望着那繁密枝叶中若隐若现的一抹白皙。不知是牡丹的清香还是那女子的清香飘来,他深深吸上一口,于肺腑间细细品茗,只片刻功夫,便醉了。
结果,那日玉宁在爱晚亭中坐了多久,舜承帝便在花丛后窥了多久,骄阳似火,烤得他龙袍被汗浸湿,他却浑然不觉,真真被这女子勾了神魂过去,整个人痴痴傻傻了。
当晚昭容皇后侍寝时,舜承帝方从她口中打探出那女子的身份,原来竟是沈家另一名女儿,名唤玉宁的。
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魂牵梦萦。
永宁二十七年秋,舜承帝思念佳人成疾,龙体抱恙,昭容皇后亲自在龙榻旁服侍,自然,身边跟着的,是沈家的小女儿嫣娘。
便是在一日深夜,趁昭容皇后疲惫不堪睡下,只留下嫣娘一人照顾舜承帝,原本早已睡熟的舜承帝忽然睁开眼来,紧紧抓住了嫣娘为他擦汗的小手。
嫣娘被唬了一跳,正要失声惊呼,舜承帝一只大手已将她的樱桃小口捂住。
“乖嫣娘,莫怕,朕有事要问你。”
嫣娘惊恐不定的眼睛慢慢变得平和下来,点了点头,依然是一张魅人笑脸,静静看着舜承帝。
舜承帝忽然间笑得邪恶,抚摸上嫣娘的小脸:“嫣娘,朕对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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