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你可总算回来了!”正当我立在奶奶小屋前,满腹疑问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尖细中略带憔悴的女声。姑且叫这个人为妈吧,虽然很少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起码比那个不闻不问的男人要好很多。
“妈。”我生涩的喊了一声。
“你……真的是我家小鱼?”在我转过头的瞬间,她明显愣了一下,这个表情不久前我在王快嘴的脸上刚刚见过,“你脸上的胎记怎么……你比以前漂亮了好多。”
“臭娘们,叽叽歪歪的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给我弄点吃的去!”女人还想说什么,大铁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晃晃悠悠走了进来。毫无疑问,就是我所谓的爸爸。
“哟!还是咱闺女比较靠谱这么快就回来了。”走近了他才发现我,胡子拉碴,面色潮红,眯着眼睛努力想把我看清楚,“钱呢,快把钱拿出来!”
“这些钱不是给你的。”我躲开他伸过来拽我背包的手,冷冷的问,“奶奶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哈哈,那个老太婆,早就……”
“别干站着,有话回屋再说。”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女人一下给打断了,熟络的要帮我拿行李。我没说话,把行李箱往回拉了一点,算是拒绝了,然后先他们一步走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又不免在心里吃惊。我不在的这几年,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饿了吧,我先煮点东西给你吃。”女人比记忆中要维诺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盛气凌人了。
反倒是男人的脾气更暴躁了,听到女人这么说,当即借着酒劲暴跳如雷:“吃什么吃,家里还有什么东西给这个丧门星吃?”
我无意参与他们的争执,一心只想知道奶奶在哪里:“我不饿,我要去见奶奶。”
“见个屁,老太婆早就死了,现在正埋在山沟沟里乘凉呢!”女人欲言又止,被男人抢先一步说完了。
我手里的行李箱应声落地:他说,奶奶早就死了?不可能,如果早就死了,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叫我回来?
“小鱼,你奶奶两年前就走了,你也别太难过。”
奶奶,两年前就走了?我木讷的转头看向他们,思维仿佛跳针的缝纫机,脱线了。本来以为没见奶奶最后一眼已经是终身遗憾,没想到居然连最后一程都没赶上。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小就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当宝都来不及,可到了我这里,连吃一顿饱饭,穿一件新衣服都是奢望。
这一切仅仅只是六岁那样,被村里的神婆算出来,说我的胎记为不祥之物,天生命中带煞,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吗?
呵呵,难道是我愿意这样的吗?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个有血有人,会疼会哭会害怕的人啊,就因为脸上有一个胎记,就要被剥夺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权力吗?这个愚昧的小镇和迂腐的小镇人,凭什么这么对我?
“小鱼,你也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女人还想伸手来接我的背包,“难得回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吧。”
我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更大的打击中没回过神,手里的背包就被拿走了。随后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翻寻声,包里被我用报纸包裹的两万多块钱就被找出来了。
“没想到你这个丧门星还挺有钱的。”男人用钱在手上甩了甩,笑得十分刺耳,“臭娘们,快去给钱三爷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
“哎,我这就去。”女人跑去打电话前,回头睨了我一眼,先前故作热情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熟悉的尖刻酸薄。
钱三爷是谁,为什么要叫他来?他们究竟欠了多少钱,为了两万块,竟不惜拿死去两年的奶奶做幌子,把我骗回来?
然而这些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钱没有了不要紧,我现在只想去看看奶奶最后安息的地方,然后离开这里。不出什么意外,以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曾经是不能回来,今后是没有再回来的理由了。
“你把奶奶葬在哪里?”我问正沾着口水数钱的男人。
他不耐烦的抬起头,眼眶因为酒精的作用变得通红:“废话真他妈多,问什么问,好好在家呆着!”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大铁门被人踹开,撞在墙上,传来“咣嘡--”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当中夹杂着粗鄙的怒骂和低劣的玩笑,朝客厅靠近。
“龟孙子,今天可是最后期限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开口的是个光头,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夹着一双人字拖,看起来五十几岁的模样,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央。胳膊上刺了一只面目狰狞的猛兽,看不出是什么,一脸横肉,眼睛小精明,一看就不是善茬。
“哎呦,钱三爷!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您就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钱三爷?
对于男人的卑躬屈膝,这个叫钱三爷的人并不放在眼里,面露鄙夷的吐出两个字:“钱呢?”
“这里,这里!”男人把叠的整整齐齐的两万块钱送到钱三爷身边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人手里,“正好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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