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的另一面儿,拨通了里奇的电话。
特瑞静静地听着。想象得出,里奇的房间里铃声大作。这是她一小时内的第三个电话。
铃响了十次,特瑞怔怔地放下电话。
她刚刚淋浴完毕,娇艳欲滴。她是一位苗条黑发的年轻妇女,身高仅及克里斯的肩膀,橄榄色的皮肤,雕塑般的面庞。他极力让她明白她的美丽:凿般的鼻子,比她希望的还要清晰;高高的颧骨;纤巧的下巴;飞逝的一笑扫去满脸严肃,那双带绿斑的褐色眼睛中兔子般的警惕却丝毫也没有改变。
她扯了条毛巾裹着身子,安静地打量着克里斯。
克里斯没有注意到她。他正在远眺大运河。他站的姿势特瑞很熟悉:手插在口袋中,头微微倾斜,正在观察着什么。
她悄无声息地向他走去,看到了他正专心观察的风景。
换个时间,这景象也会深深迷住她。楼下,宽敞的石砌走道上,人如潮注。人们徜徉在陈列的食物和古玩间。白布覆盖着桌子,餐馆门外撑起了阳伞。路边立着气灯,停靠着平底船和斗状船,领航员一边等生意,一边相互攀谈聊天。远处,就是大运河。
蔚蓝色的水面在这座大理石筑成的城市间蜿蜒伸展,微波粼粼,蓝蓝的河水映着蓝蓝的天空,河的两岸长满玫瑰。运河对面,半英里开外,圣吉奥吉奥岛隐隐若现,犹如一座桔色的球体。建筑是白色的大理石圆顶,众多的圆柱撑起大厅。这是拜占庭风格和文艺复兴风格的交汇,时代在这里延缓停滞。微风吹来能闻到淡淡的海水气息,清爽着特瑞的皮肤。没有汽车,更不用说有汽船。从阳台的钢窗望出去,无不是五百年前的那番景象。
“时间感没了”,克里斯说,没有扭身,“的确,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过我一遇到这种景象就感到惬意。不管怎么说,我们似乎能让里奇继续活下去。”
特瑞沉吟片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你可以说是一丝不挂。凭第六感觉。”
特瑞笑了起来,克里斯扭身看她。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脸上几乎没有皱纹,铜色的头发没有一丝灰色的痕迹,斯巴达式的自律保证了他身体健康肌肉发达。鹰钩鼻子,残留着某些盎哥鲁人种的特征,把他的体形衬托得更加魁梧。不过现在更打动特瑞的是他眼神里那令人吃惊的忧伤,以及他对她遭遇到的事情所表现出来的关心。
“他的机器关了。”她说。
克里斯眯起眼,“或许他们出去了。”
“不可能。现在是加利福尼亚时间早上八点。艾勒娜开学,里奇昨晚把她从我母亲那里接走。”她越说越快。“我们已经走了两天,现在我和艾勒娜联系不上了。这也可能是里奇给她玩的智力把戏——‘你妈妈不像我那样爱你。’里奇真精明,想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只要他不回话,艾勒娜就永远不知道我在和她联系。”
克里斯打量着她,“很困难,”他终于开口说,“不管怎样,至少在这几天内,我们得把他抛在一边儿。”他笑了笑,“毕竟,我们是两个人在恋爱,谁也不能单独离开。况且是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我们应该能够做点儿什么。”
他的语调,像平常一样,仍是严肃中夹着嘲讽。特瑞知道这也是他保护他们两个人的一种方式:说出他的感受有多深,这会使他容易受到攻击,克里斯也不希望别人感到对他负有责任。不过花钱买上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克里斯也只能为她做到这些。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到波特费诺后,”他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我很乐意谈谈我们遇到的麻烦——里奇以及我们的孩子——现在我们还是尽量少谈这些。那里很安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们甚至还可以把我们的未来敲定了。”
特瑞默默地抓起他的手,放进自己手里。
她发现,他的右手仍然肿得很大,没有血色。两天前的早晨,正是这手驾车把她接走,送到机场。
“特瑞?”这声音充满试探,像是在询问。
特瑞抬起头,遇到他寻求的目光。她缓缓地背转身去,让毛巾滑到地板上。
“和我做爱吧,克里斯。请。”
他的眼神一变。
特瑞引他走到床前,肌肤相侵,躺在一起,她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他的手沿着她的脊骨轻轻下滑,她一阵颤栗。
她闭上了双眼。在她还没有彻底醉迷于克里斯之前,她想起了六个月前的那一天。从那一天起,她的生活——以及艾勒娜的生活——就已经永远改变了。
事情的发生实出预料。卡瑞莉听证会后,特瑞带着她五岁的女儿去海滨。
她们手牵着手,在沙滩上奔走。残阳在海边泛起银光,波涛低涌,涛声如怒。
她那时只是克里斯的同事,还不是他的情人;她的整个心思都在艾勒娜身上。
她们发现一个岩下水蚀洞穴,躲在里边避风。特瑞远眺金门大桥,艾勒娜在她膝下玩耍;她以孩子特有的专注和认真,在塑料家具中间摆放玩具人。特瑞知道,艾勒娜摆放的这些玩具人似乎是一个母亲,一个父亲和一个小女孩。她希望自己能弄明白艾勒娜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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