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暗示我凶手不止他一个?”汪士奇咬着笔帽,“老郑,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也混了十来年了,比这不合理一百倍的伤口都见过,坐铅笔上捅穿直肠的,摔在水果刀上割断筋腱的,最离谱的一个,反手剪标签把自己背给扎了的,这个真不算什么。”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
“又来了?犯罪的直觉?”汪士奇拍拍郑源的后背,“事先声明,我很喜欢你的直觉,可惜呢,写报告的时候没办法直接填:因为郑大记者的直觉,我申请重新追查高通广场杀人案。”他抬手看看表,掏出电话发微信:“还看吗?差不多了我叫程诺下来交接,咱们再去一个地方。”
“我猜接下来还是去不成看守所。”
“你小子真是……”汪士奇的表情混合着惊讶和被看透的挫败感,他错开眼神,快步朝门边走去。郑源的声音追在后面,小而犹豫:“……你要带我去小叶的墓地,对吗。”
“离开这么久,你也该去看看了。”
“我不想去,而且你也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才要带我去。”郑源的声音突然拔高,“汪士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就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汪士奇回头看他,“你都走了这么久,为什么选择现在回来?放心,我不会问你,想说你早说了。”
郑源一愣,眼看着汪士奇加速离开,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赶紧上车,要不然你今天就在这儿过夜。”
为了加强这句话的恐吓效果,汪士奇还顺手把灯给关了。
郑源现在倒是真想捅他两刀。
没等郑源逃出停尸间,灯再次亮了。他刺痛的眼睛在门口艰难地对焦——是程诺。
“幼稚。”程诺面无表情,但郑源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不屑、嫌弃和些微的娇纵,九分假一分真。他掂量着汪士奇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情人?暗恋?或者前面还要加上个“旧”字?他出着神,直到程诺哗啦啦地收拾起裹尸袋:“喂,别瞎站着,要么走要么过来帮帮忙。”
郑源哦了一声,硬着头皮抓起塑胶袋的两角,转移的时候尸体翻动了一下,雪白的屁股一闪而过,衬得后腰眼上一个文身十分醒目,郑源莫名觉得眼熟,再想看,发现程诺挑着眉毛看着他,郑源脸皮一热,疑心对方把自己当成了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变态。
他不好再看尸体,也不好盯着程诺,走投无路的视线在四壁间乱窜,直到程诺再次开口:“以前人家跟我说你是个怪胎,我不信,现在一见,倒觉得说得太轻了。”
郑源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小叶说的吗?”
“你看,果然没说错。”程诺的嘴角微妙的上扬了一下,“一般人不是都会说‘为什么是怪胎,哪里怪了,凭什么这么说我?’”
“一般人也不会到这里来。”
程诺吃了一惊,也许是意识到这个男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羞涩笨拙。她飞快地抬手挽了一下腮边并不存在的碎发:“是汪士奇说的。”
现在郑源确定他们俩至少睡过了。
“他就爱背后嚼舌根。”郑源脸上有了笑意,“居委会大妈投错胎。”
程诺手上的活儿停下了:“是吗?可他都不怎么愿意提你,看心理医生的时候那死相,一张嘴撬都撬不开。”
郑源的手也停下了。他从不觉得汪士奇需要心理医生。
程诺还在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你们都追过小叶,最后他做出那种决定,有应激障碍很正常。”
郑源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听下去,但仍然问出了口:“决定?什么决定?”
“你不知道?”程诺笔直的瞪着郑源,彼此的表情都是大写的难以置信。
汪士奇回来得很是时候:“姓郑的今天你就非得跟我杠到底是吧!”他一阵风似的卷进来,抬头看见程诺,自动缩水成一道微弱的气流:“呵呵,原来是程老师留人啊。打扰了。”
“你的人,我可不敢留。”程诺翻了个白眼,把郑源一把推过去,“赶紧带走,不嫌你们添乱的呢,人家属都要来了。”
郑源被汪士奇拽着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费劲地抵抗着,扭头问背后站着的程诺:“哎,那个男的呢?也是今天领吗?”
“没人领。”
“啊?有名有姓的,怎么会呢?”
程诺皱了眉头:“都查了,家里直系亲属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一个爹,还在澳洲,好不容易联系上也没打算回来办个事,叫我们帮忙处理了。我估计啊,这儿子他横竖也就出个精子,没管过。”
“那他未婚妻家呢?也不管?”
“未婚妻,”程诺把前两个字咬得很重,汪士奇的肩膀抖了一下,“到底非亲非故,现在人自己家的事都操心不完呢,哪来的功夫管外人。”
郑源还要问,直接被汪士奇掐着脖子叉了出去。附带一句中气十足的“程老师再见!”郑源一个踉跄,差点没一脑袋撞墙上。
“我说你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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