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躺扎实了,那颗半秃的脑袋复又探了进来:“忘记讲了,洗手间就一个,两边共用的,门没有锁,你们通融一下,岔开一下时间。”
汪士奇已经从另一边打开洗手间的门龇牙笑了:“喂,要不要一起洗澡啊。”
郑源哀号一声,抄起一个拖鞋扔了过去。
半夜三点,郑源从一阵心烦意乱中醒过来,兴许是白天睡太多,现在就是把床翻烂了也没办法继续睡下去。他叹了口气,后悔太早烧掉了自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在这种鬼地方,就算做卷子也比失眠强。
就在这时候,卫生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郑源眨眨眼睛,抄起一个枕头翻身起了床。他蹑手蹑脚地藏到门边,准备给汪士奇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半晌,门开了,汪士奇却没有像郑源预料的那样怪笑着冲出来,跳到床上,骑着自己一通揉搓什么的。——太安静了。郑源提着枕头从门后面转出来,看到汪士奇立在一片漆黑里,一动不动,脸色被窗外漏进来的一线月光映得发青。他抬起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汪士奇抖了一下,突然踏前一步死死抱住了郑源,脸上湿乎乎的蹭了他一脖子,不知道是泪是汗。
“你干吗!”郑源推不开他,只好改为努力推开他的脸,“姓汪的你撞鬼了啊!”
“……嗯。”
“……几个意思?”
“你说,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郑源当即就要笑出声来,为了听完汪士奇认怂的全过程,他掐掐自己大腿,忍了回去。
“我刚刚醒了,有点口渴,想说下楼找老板弄点水喝,可是去了之后发现老板不在,我刚想回来,突然听到有人在唱歌……”
春季里,艳阳天,百草回芽遍地鲜
情郎呀,别离我,一去为客在外边
忘记了,当初呀,那么一段美良缘
少年郎,年轻郎,哪能就把良心变
……
那一缕音乐像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水,细而高,夹杂着模模糊糊的女声,一阵一阵的挠着汪士奇的狗耳朵。他一时好奇,跟着声音左转进了一楼走廊,101,102,103,104,他路过一扇扇紧闭的木门,最后停在了尽头的109。
咿咿呀呀的唱曲下面多了点什么声音,汪士奇侧耳,似乎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话,那声音,莫名有点熟悉。
“死了这么久了……我难过呀……”
“三年了……埋在荒郊野外……连块碑也没有……”
“你对不起她!”
最后一句调门陡然拔高,汪士奇吓得一抖,他咽了下口水,往前推了一把,像一切恐怖片里演的那样,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鬼片求生守则第一条,随便开的门不要随便进。”郑源手里的枕头丢向汪士奇,后者已经被他一脚踹开,滚去床头缩成了一团。“这不是鬼片!这是离我们家门口一百公里的景区!我不是来这里求生的啊!”汪士奇抱着自己的头,欲哭无泪。
“先别说这些,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看到了……那个……”
漆黑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汪士奇看到的是一张遗像,镶着黑框,挂着白绸,点着香火,放着供果,一切都是一张标准遗像该有的样子,但是那遗像上的人——那个女人——
“你是说,109挂着梦姐的遗像?”郑源歪歪头,这下他是真的忍不住了。“梦姐不还是你搭上话的么,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千真万确!连发型都一样!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好不好!”汪士奇跳起来拖着郑源就要下楼,郑源被他死死攒着胳膊,心说这时候你倒是不害怕了。
郑源到底没见着所谓挂着遗像的109房间。确切地说,还没等他们摸到门把手,老板的声音已经在背后炸响:“你们干吗!”
汪士奇的脸登时就僵了,他不敢回头,磕磕巴巴的解释:“他……我……梦姐……这屋……”
郑源没等汪士奇说完就捂住了他的嘴。人生地不熟,大半夜的跑来说人家老婆死了,换成自己,揍他一顿都算脾气好的。
老板手里系着裤子,一看就是刚蹲完坑出来:“什么呀,说清楚,这屋怎么了?”
“没什么,我朋友脑子缺钙,夜里老梦游,这不我刚逮着,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郑源揪着汪士奇往回带:“哎,梦游就梦游,还老说胡话,我看多半是废了。”
汪士奇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废了,虽然路过那张结婚照的时候他默默藏到了郑源背后,并且坚决不肯再回自己房间待着。都说撞鬼霉三年,郑源看着睡得四仰八叉横占了大半张床的汪士奇,觉得撞鬼的是自己。
第二天一早,郑源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晃醒的。
“这不是下午才发车,你让我再睡会儿……”郑源从嗓子眼儿里往外挤着话,妄想着尽快缩回到他还没有做完的梦里去——鉴于此刻窗帘大开、天已大亮,还有个汪士奇把席梦思当蹦床在跳,他的妄想也只能是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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