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由纪夫就找不到机会开口询问了。颈部到背部一带传来阵阵痛楚,可能是因为身体长时间处于不自然的姿势。他看了看时钟,叹了口气。明天——明天究竟会怎么样呢?一想到这,好几件事同时浮上脑海。期中考的日子他却缺席,同学们会有什么反应呢?而最要紧的是,父亲们究竟有多担心他呢?
班导后藤田会察觉不对劲吗?
不,那个人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
由纪夫持续着自问自答。
殿下或多惠子会担心我吗?
感觉殿下是不会拘泥这种细枝末节的人,但多惠子就有可能以她的直觉察觉到什么。
放心不下的多惠子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说不定会跑去由纪夫家里找人吧。她很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由纪夫任由想象继续驰骋。
父亲们和多惠子一聊之下,会不会得出结论,认定由纪夫出事了呢?
可能会。
由纪夫这么期待着。
只不过,父亲们猜得到由纪夫现在人是在小宫山家的公寓大楼里吗?一想到这,由纪夫不禁忧郁了起来,因为猜到的可能性太低了。
就算他们怀疑由纪夫可能去了小宫山家,应该很难猜到他是被关在里头吧。即使他们真的问遍由纪夫的所有同学和友人,地毯式搜索他的下落,最后只剩下这栋公寓大楼是唯一的可能,他们也无从确认人是不是在里头。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由纪夫遭人监禁在内,就无法报警处理,当然也就不可能进屋来救他了
歹徒的长相被他看到了。
想到这一点,由纪夫脑中忽地充满了恐惧。这三人没有蒙面,不正代表了他们有绝对的自信,非常笃定由纪夫与小宫山母子不可能泄露他们的长相吗?
山本头男之前说,只要乖乖听话,等他们办完事就会放他回去,但谁也无法保证山本头男说的是真的。擅自闯进别人家里待下来、架起狙击步枪瞄准县知事的这几名歹徒的思考逻辑,显然不能以常理来解读。
不可能平安回去的。
由纪夫一察觉这个事实,突然陷入恐慌,慌张地动着手臂,也拚命扭动被手铐铐住的手腕试图挣脱;他一边留心着不要弄出声响、小心翼翼地别让歹徒察觉他的举动,一边挣扎着。当他察觉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回荡在幽暗、死寂、仅亮着一盏小夜灯的客厅里,连忙放轻了呼吸。焦躁与恐惧在胸中翻搅,身子不禁颤抖。
他盘算着,有没有可能趁这些歹徒睡着的现在逃脱呢?双脚并没有被缚住,站起身拔腿就跑不是办不到,但是一迈出步子,子弹肯定就射过来了。手腕磨破了皮,痛楚增加了,却丝毫不见可望挣脱的迹象,唯有双手手铐撞击发出喀锵喀锵的声响,由纪夫连呼出的气息都在颤抖。
听到有人拉开窗帘,由纪夫醒了过来。山本头男与女人正分别拉开两侧窗帘,固定在窗帘墙钩上。
往左一看,小宫山也睁开了眼,虽然一脸疲惫,感觉他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作息了。
「抱歉啊,由纪夫。」小宫山对他说。
「又不是你的错。」若苍白男所言属实,小宫山母子之所以遇袭,只是因为他们家这个地点最适合狙击对面大楼某户。换句话说,他们根本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
「你家人应该很担心你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天没回家,他们可能觉得还好吧。」由纪夫逐一回想四位父亲的面容。担心是一定会担心的,只不过,由纪夫不觉得他们会立即采取行动。如果有什么危险的征兆或预警又另当别论,但是他昨天打电话回家交代了去处,他们应该没想到由纪夫现在正身陷危险之中。
「对了,小宫山,你在打什么工啊?」这时,由纪夫无意间想起自己一开始前来小宫山家的目的。
「打工?」
「你接了奇怪的打工,在做黑的吧?和诈骗集团有关吗?我是听你棒球社的学弟说的。」
「不要一直聊天。」女人警告性地喊了过来。她一手手肘拄着餐桌,百无聊赖地以另一手按着电视遥控器。但从她的语气听来,并没有严格禁止他们对话。
「喔,你说那个打工啊。」小宫山轻轻一笑,那是许久没在他脸上看见的笑容,「我跑去当面包店的走路工啦。」
「面包店?」
「站前不是新开了一家面包店吗?我负责装成是刚进去消费的顾客,然后在店门口拿出面包来,一边啃一边大声赞叹『好吃!真好吃!』帮店家做宣传。」
「那是什么啊?」
「就是面包店的走路工啊。」
由纪夫无言以对,失落地垂下了肩,「这是哪门子做黑的嘛。」
「别这么说,睁眼说瞎话可是很令人心惊肉跳的哦。」
「是瞎话吗?」
「嗯,没那么好吃啊。」
棒球社的小宫山虽然顶着一头要短不短的邋遢头发,还是有着棒球社社员的严谨踏实气质,加上他的说话态度无比认真,由纪夫也没办法责怪他去打这种工,唯一能确定的是,小宫山与诈骗富田林的歹徒毫无关联。
「搞什么……」由纪夫只觉得全身无力,「原来是这样……」
「嗳,由纪夫,我们这关过得去吗?」
「什么东西?」
「那些人,最后真的会释放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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