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的,亲爱的。你妈妈在吗?”
“在,她在,爸爸。不过没准我看错地方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在火车的另一边。你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也许吧,基娅拉。我能跟你妈妈说话吗?”
“哦,当然,爸爸。她就在这儿。你说,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做,钻到火车底下去?”
“可能因为想跟什么人说话,偏偏有人不许,基娅拉。”
“哦,爸爸,你总是那么傻乎乎的。嗯,她来了。”
傻乎乎?傻乎乎?他原以为自己刚才的口气是一本正经的。
“你好,圭多,”保拉说,“你刚才听见了?我们的孩子是个幸灾乐祸的促狭鬼。”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大慨半小时前。我们只能在火车上吃午饭。真讨厌。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有没有找到墨鱼色拉?”
“没有,我刚进门。”
“从梅斯特雷回来?你有没有吃午饭?”
“没有,有些事我不能不干。”
“好吧,冰箱里有墨鱼色拉。今明两天里得把它吃了,天这么热,不能放很久的。”他听见基娅拉的声音从保拉背后窜进来,接着保拉便问,“你明天会来吗?”
“不,我不行。我们确定了尸体的身份。”
“他是谁?”
“姓马斯卡里,叫莱奥纳尔多。他是维罗纳银行的行长。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从来都没听说过。他是威尼斯人吗?”
“我想是的。他太太是。”
他又听见了基娅拉的声音,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保拉回来了。“对不起,圭多。基娅拉要出去走走,找不到她的套衫了。”“套衫”这个字眼让布鲁内蒂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屋内蒸人的暑气,尽管四面的窗户都是开着的。
“保拉,你有帕多瓦尼的电话号码吗?我查了查这里的电话簿,可上面没有写。”他知道她是不会问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个号码的,便解释道,“要回答关于同性恋世界的问题,在这里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他了。”
“他已经在罗马呆了好几年,圭多。”
“我知道,我知道,保技。可他每隔两个月都会到这儿来看艺术展览的,他家里人还住在这儿呢。”
“好吧,也许吧。”她说,有意让自己听上去一点儿都不相信。“等一秒钟,我去拿通信录。”她放下电话,磨蹭了好一会儿,时间长得足以使布鲁内蒂相信,那本通信录在另一间屋里,也许在另一幢楼里。最终她还是回来了。“圭多,是5224404。我想在电话簿里,这个号码还列在把房子卖给他的那个人名下呢。你要是跟他谈,请代我向他问好。”
“好的,我会的。拉菲在哪里?”
“哦,我们一放下行李,他就不见了。我想,不到晚饭时间是见不到他的。”
“向他问好。这个星期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两个人约好互相打电话,接着,关于墨鱼色拉,保拉又叮嘱了一番,这才挂断。布鲁内蒂想,一个男人外出一个星期,竟然会不给太太打电话,实在是太奇怪了。也许没有孩子,情况会有所不同,可他对此实在不以为然。
他拨了帕多瓦尼的号码,结果听到——如今这种情况在意大利已经越来越普遍——一台机器告诉他,帕多瓦尼教授眼下不能接电话,不过,只要一有可能就会回电。布鲁内蒂留下话,请帕多瓦尼教授回电,然后挂断了。
他走进屋,从冰箱里拿出了那份对他来说已经如雷贯耳的色拉。他把盖在上面的塑料纸剥开,用手指挑出了一片墨鱼。接着,他一边嚼墨鱼,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索阿维酒,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他一只手端着酒,另一只手拿着色拉,走到阳台上,把手里的东西统统放在一张矮玻璃桌上。他想到了面包,便跑回厨房抓了一只小圆面包,这时方才想起应该斯文些,便从吊橱里拿出一把叉。
他回到阳台上,切下一片面包,搁上一片墨鱼,塞进嘴里。毫无疑问,银行在星期六也是有活可干的——钱是不会去度假的。毫无疑问,不管是谁在周末工作,都不会希望被电话打扰,所以那人就会说串线,后面的电话也不接。不想被打扰罢了。
他嫌色拉里的芹菜太多,使用叉把这些小方块都拨到了碗的一边。他又替自己倒了一些酒,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圣经》。在某个章节,他想应该是在《马可福音》里,有一段是描写耶稣第一次去耶路撒冷之后回拿撒勒的途中失踪的事。玛利亚以为耶稣在约瑟身边,跟那些男人们走在一起;而那位圣徒,却以为孩子是跟他的母亲和那些女人们在一起。一直到晚上车队停下来过夜,他们俩聊起天来,才发现耶稣不见了,原来耶稣又回到了耶路撒冷,正在圣殿里讲道呢。维罗纳银行里的人认为马斯卡里在梅西纳,而梅西纳的人认定他是到别处去了,否则的话,他们肯定会打电话查问的。
他走回起居室,在桌上那一堆堆乱糟糟的钢笔和铅笔中找到了基娅拉的一本笔记。他草草翻了一遍,发现里面什么也没写,封面上的米老鼠倒蛮讨人喜欢,便拿着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走出去,来到了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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