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写一张单子,列出星期一早上要做的事。要去查查维罗纳银行,看看马斯卡里原先打算去哪里;然后再打电话给那个他本该去的银行,问问他们对于马斯卡里没能到达,有没有得到过什么理由。查一查。为什么对于鞋子和衣服来历的调查至今仍无进展。还要好好研究一下马斯卡里的过去,不管是个人经历还是财务状况都要查。再去看看验尸报告,有没有提到那两条剃过毛的腿。他还得去问问维亚内洛,有没有打听到联盟和圣毛罗律师的情况。
他听到电话铃响了。心里真希望那是保拉,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于是他进屋去接电话。
“你好,圭多,我是达米诺。我听到你的留言啦。”
“教授?”布鲁内蒂问。
“哦,那个呀,”这位记者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喜欢那个词的发音,所以这个星期我就在留言机里用上了。怎么啦?
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布鲁内蒂说。“听上去妙极了。可你是哪门子教授啊?”
帕多瓦尼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我曾在一所女子学校里教过几堂美术课,那是七十年代的事了。你觉得那有什么要紧吗?”
“我想是的。”布鲁内蒂老实说。
“好吧,也许该把留言换换了。你觉得叫骑士怎么样?
帕多瓦尼骑士?对,我想我喜欢这个。我现在把留言换掉,然后你再打回来,怎么样?”
“不,我可不想这样,达米诺。我想跟你谈谈别的事。”
“那也好。换留言要折腾掉我好多时间呢。要按那么多按钮。我第一次干的时候,录下的是我骂这台机器的声音。
连着一星期都没人留下一句话,直到我以为这玩意儿坏了,从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给自己。太可怕了,这机器用的语言太可怕了。我冲回家去,赶快把留言换掉。可这东西还是让人搞不大懂。你肯定不想在二十分钟以后给我回电吗?”
“不,我不想,达米诺。你现在有时间跟我谈吗?”
“对你,圭多,就像一首英国诗里说过的,当然语境完全不同,我是‘路一样空闲,风一般轻松。”
布鲁内蒂知道自己该发问了,可他并没有这么做。“那可能要花很长时间,你愿意跟我一起吃饭吗?”
“保拉呢?”
“她带着孩子上山去了。”
帕多瓦尼沉默了一会儿。对于这种沉默,布鲁内蒂想不出别的解释,只能把它理解成帕多瓦尼在猜疑他。“我这里接了件谋杀案,而旅馆几个月前就预订好了,所以保拉和孩子们就到博尔扎诺去了。如果我能够及时结案,我也会去的。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我想你可能会帮得上忙。”
“一件谋杀案?啊,这有多刺激埃自从跟这些爱滋病的事打上交道以后,我就跟那些犯罪阶层扯不上多少关系了。”
“哦,是埃”布鲁内蒂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接上话茬。
“你想不想一起吃顿饭?什么地方都行。”
帕多瓦尼想了一会儿,说:“圭多,我明天就要回罗马了,可现在还有一屋子吃的东西。你愿不愿意过来帮我一起把它们消灭掉?也没什么大花样,就是些面条,其他的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吧。”
“那好埃告诉我你住在哪儿。”
“我在多尔索杜罗。你知道‘绝症治疗所’后边的那一块空地吗?”
那是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一座一直开着的喷泉,就在扎泰拉码头后面。“对,我知道。”
“背对喷泉,面朝那条小运河,右首的第一扇门就是了。”这样的描述可比给个门牌号或者路名要明白得多。这能让任何一个威尼斯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找到。
“好,什么时间?”
“八点。”
“我能带点什么来吗?”
“千万不要带。不管你带什么来,我们都得吃掉,而我们这儿吃的东西已经足够喂饱一个足球队了。什么都不要。拜托了。”
“好吧。咱们八点再见。多谢啦,达米诺。”
“别客气。你到底想向我打听什么?或者说,打听‘谁’?这样的话,我就能好好搜索一下我的记忆了。没准我还有时间打几个电话呢。”
“两个人。一个是莱奥纳尔多·马斯卡里。”
“没听说过。”帕多瓦尼插了一句。
“还有贾恩卡洛·圣毛罗。”
帕多瓦尼吹了一声口哨。“这么说来,你们这些人终于要找找这位至高无上的律师的麻烦了,哦?”
“咱们八点见。”布鲁内蒂说。
“吊胃口。”帕多瓦尼笑着说,挂断了电话。
晚上八点,布鲁内蒂清清爽爽地洗完澡、刮完脸,带着一瓶巴比拉红葡萄酒,找到“绝症治疗所”后边的那座小喷泉,按响了它右边那幢房子的门铃。这幢房子只有一只门铃,以此推论,这里可能是独门独户,主人统共只有一个,算得上是一种最大的奢侈了。门两侧各有一只陶盆,盆里栽着的素馨蔓生开来,花朵缀满屋子的正门,花香充溢周围的空间。一眨眼的工夫,帕多瓦尼打开了门,向布鲁内蒂伸出手来。他握手握得温热有力,抓住布鲁内蒂的手把他拽了进去。“外头太热,快进来。在这种时候回罗马,我准是疯了,可是至少,我那边的房子是有空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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