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想了一会儿。
“他们平时是在哪儿干的?”布鲁内蒂问。
“您指谁?”司机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想再绕到一个玩得出花样的问题里去。
“那些男妓。”
“他们一般在卡普齐纳大街一带活动,长官。有时候也会在火车站。不过,到了夏天会有那么多游客在车站穿梭,;所以在此期间我们总是尽量制止的。”
“这一位是老手吗?”
“这个我不知道,长官。”
汽车向左转弯,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路,接着又右转上了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两边排列着低矮的楼房。布鲁内蒂低头瞥了一眼手表。快五点了。
一路下去,两边的楼房间距越来越大,而其中的空间填满了低矮的草丛,偶尔还会有灌木丛。几辆废弃的汽车斜在那里,跟地面形成相当夸张的角度,车窗给砸得粉碎,座椅飞出来扔在车边。路边的每幢楼似乎都曾一度围上过栅栏,可如今这些栅栏大都在桩子上摇摇晃晃地悬着,好像那些桩子早已忘了该把它们支撑住似的。
几个女人站在路边,其中两位头顶上罩着大遮阳伞,伞柄插在脚边的泥土里。
“她们知道今天出什么事了吗?”布鲁内蒂问。
“我想她们肯定知道了,长官。这种事传起来很快的。”
“那她们还要等在这儿?”布鲁内蒂问,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她们总得活下去呀,是不是,长官?再说,被人杀掉的既然是个男的,那她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想她们就是这么看问题的。”司机放慢车速,停在了路边。“就是这儿了,长官。”
布鲁内蒂打开门下了车。热流夹杂着潮气缓缓逼来,把他团团围祝在他面前有一栋狭长而低矮的房子。房子的一侧,四段陡直的水泥斜坡通向金属双扇门。其中一段斜坡下面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屋子上看不见什么名字,也没有任何标记能显示出这是什么所在。单凭那股朝着他们扑鼻而来的气味,就足以不言自明了。
“我想是在后边,长官。”司机自告奋勇。
布鲁内蒂踱到屋子右侧,看见屋后展开一片旷野,便向那里走去。在绕到屋后时,他看见了又一片疲软无力的栅栏和一棵金合欢(它能活下来纯属奇迹)。树荫下的木椅子上,一名警察脑袋耷拉在胸前,睡得正香。
“斯卡尔帕,”司机抢在布鲁内蒂开口之前嚷起来,“这儿有位警长。”
那位警察的头猛地抬起来,一下子就醒了,接着又以同样快的速度站起来。他看着布鲁内蒂敬了个礼。“下午好,长官。”
布鲁内蒂看见那人的上衣挂在椅背上,衬衫被汗水紧紧粘在了身上,颜色已经不像是白的了,而是成了一种淡粉红。“你在这儿呆了多久了,斯卡尔帕警官?”布鲁内蒂一边问一边向他走过去。
“从那些验尸的走了以后就一直呆着,长官。”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三点钟左右,长官。”
“那你为什么还呆在这儿?”。
“管这案子的巡佐叫我呆在这里,一直等到有个小组来跟工人们谈谈为止。”
“那你跑出来到太阳底下干什么?”那人既无意回避问题,也不愿巧言辩解。“我没法站在里边,长官。那股味道。我刚刚跑出来,直犯恶心。这下子我明白我是不能再跑到里面去啦。第一个小时里我还是想法站住的,可是有树荫的也就这么一小块地方,我就回去弄了把椅子来。”
那人讲话的时候,布鲁内蒂和司机已经本能地挤到了那一小片树荫下。“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小组有没有来跟他们谈?”布鲁内蒂问。
“来了,长官。他们是一个钟头以前到这儿的。”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布鲁内蒂问。
那位警察冷冰冰地看了布鲁内蒂一眼。“我问过巡佐能不能回城里去,可他想让我帮着一道盘问。我告诉他我不行。除非那些工人跑出来跟我说话。他不愿意,可我就是不能再进去了。”
一阵调皮的微风拂过,提醒布鲁内蒂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你在这儿干什么呀?你干吗不上车里呆着?”
“他叫我等在这里的,长官。”那人说话时脸不变色。“我问他我能不能呆在车里——那儿有空调嘛——可他说,假如我不愿意帮着盘问就得呆在这里。”他好像料到了布鲁内蒂的下一个问题,紧接着说,“下一班公共汽车要到八点一刻才会来,来把下班的人载回城里去。”
布鲁内蒂考虑了一下,问道:“死者是在哪儿给找到的?”
那位警察转过来朝栅栏另一侧的一大片杂草指了指。“他就在那下面,长官。”
“谁找到他的?”
“是里边的一个工人。他出来抽支烟,看见这家伙的一只鞋躺在地上——我想是红的——于是他跑过去看个真切。”
“验尸小组来的时候,你在这里吗?”
“我在,长官,他们仔细检查了一番,拍了些照片,还把灌木丛附近大约一百米之内地面上的所有物件统统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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