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脚印?”
“我也这么想,长官,可我吃不准。那个发现尸体的人留下了几个,可我想别人的脚印他们也会找到的。”他顿了一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加了一句,“第一个到场的警察也留下了几个。”
“就是你们的巡佐?”
“是的,长官。”
布鲁内蒂朝那堆杂草瞥了一眼,再转回来看着那位警察被汗水浸透的衬衫。“回到我们的车上去吧,斯卡尔帕警官。那儿有空调。”然后又对司机说,“跟他一块儿去吧。你们都可以在那儿等我。”
“谢谢您,长官。”那位警察满怀感激地说,同时弯下身子把他的上衣从椅背上拽下来。
“没关系。”布鲁内蒂说,看着那人开始把一只胳膊伸进袖管里去。
“谢谢您,长官。”他又重复了一遍,弯腰把椅子搬起来。
接着,两个人就朝着那栋房子往回走。那个警察把椅子放在房门后的水泥地上,然后赶上了司机。他们俩一起消失在屋子的一侧,而布鲁内蒂一个人朝栅栏上的洞走去。
他蜷下身子,穿过洞向灌木丛走去。验尸组留下的印迹随处可见:他们插标尺、量距离时在地上钻的洞,脚步交错移动时蹭出来的一小堆一小堆的尘土,还有,离草丛更近一些的地方,有一小堆割下的杂草整整齐齐地搁在边上。显然,他们要想靠近这尸体再把它弄出来,还不能让尸体被锐利的草叶边缘划破,就只能把这些草割下来。
在布鲁内蒂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一扇门,接着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嚷起来:“嘿,你,你在干吗?该死的,从那儿走开。”
布鲁内蒂转过身来,不出所料,果然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迅速从屋子的后门朝他这儿走过来。那人见布鲁内蒂仍然观望,并没从灌木丛那儿走开,当即从枪套里拔出左轮手枪,冲着布鲁内蒂大叫:“双手腾空,到栅栏这边来。”
布鲁内蒂转过身朝着栅栏往回走,就像是走在一个摇摇晃晃的表面上,双手向两边伸开好保持平衡。
“我叫你双手腾空!”布鲁内蒂走到栅栏边上时,那警察冲着他大吼。
那警察手里有枪,所以布鲁内蒂就不准备向他申明,自己的手是腾空的,只是没有举过头顶罢了。最终他是这么说的:“下午好,巡佐,我是从威尼斯来的布鲁内蒂警长。你是不是一直在里边听人陈述案情?”
那人长着一双小眼睛,眼神里虽然看不出有多少悟性,却也足以让布鲁内蒂意识到,那人已经察觉自己眼瞅着就要落入一个进退两难的陷阱了。如果要求查看证明,那没准就等于要一名堂堂的警长出示委任状;不提这种要求吧,又生怕不经盘查就听任一个陌生人自称是警务官员。
“对不起,警长,我给太阳照花了眼,认不出您了。”巡佐说,尽管阳光明明是照在他的左肩上。他要是就此打住,倒也能混过去了,还能勉强赢得布鲁内蒂的尊重,可他偏偏还要加上一句;“真够呛,从里头黑咕隆咚的地方跑到太阳底下来。再说。我没料到会有别人到这儿来。”
他的胸牌上写着“布福”两个字。
“好像梅斯特雷这几个星期警长奇缺,所以把我给派来接手这次调查。”布鲁内蒂猫下腰从栅栏的洞里走过去。等他在栅栏那头站定,布福的手枪已经插回了枪套,枪套盖也已关得严严实实。
布鲁内蒂迈开步子向屠场后门走去,布福在他边上跟着。“你从里边的人那儿听到些什么情况?”
“听到的就和我今天早上接第一个电话时差不多,长官。一个叫贝蒂诺·科拉的屠夫,在今天上午刚过十一点的时候发现了尸体。他当时是出去抽支烟。他说,他看见地上搁着一双鞋,就跑到灌木丛里去看个真切。”
“那儿真的有鞋吗?”
“有。我们来的时候鞋是放在那儿的。”听他说话的那种口气,不管是谁都会相信是科拉把鞋放在那里好摆脱自己的嫌疑。就跟所有的市民、罪犯一样,布鲁内蒂对于这种“霸道警察”也是深恶痛绝的。
“打给我们的电话里说,这儿的野地里有个娼妓,一个女人。我接完电话就跑来看,可居然是个男的。”布福吐了口唾沫。
“我收到的报告说他是个男妓。”布鲁内蒂用一种平静的声调说,“还没有人认出他来吗?”
“没有,还没有。我们正在让停尸房的人拍照,尽管他已经给揍得不成样子了。我们还准备让画工来画张模拟像,描摹出他的本来面目。我们会把这张像拿到各处去给人看,迟早总会有人认出他来的。他们的知名度还挺高的呢,那些男妓。”布福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接着,他又说:“假如他是个本地人,我们很快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呢?”布鲁内蒂问。
“那就得多费点工夫了,我想。说不定,我们到头来也找不出他是谁。反正也无关大局。”
“为什么无关大局,布福巡佐?”布鲁内蒂轻声问道。可是布福却只听见了言辞,没听出弦外之音来。
“谁需要他们?这些性变态。他们全身都是爱滋病毒,就想把它们传染给那些体面的工人。”他又吐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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