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否意味着原本在求处死刑的裁判员案件上拿不定主意的善良民众,已开始对法律专家采用严刑峻罚的动机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抑或,社会上层出不穷的凶残案件,已唤醒了沉睡在民众心中的杀一儆百念头?
原因为何姑且不谈,总之根据最近的问卷调査,八成的民众赞成维持死刑制度。这样的数字创下新高。这也证明社会的潮流正走向严刑化。在这样的风潮之下,检察官大可以贯彻胸前「秋霜烈日」徽章所代表的意义。只要别做得太过火,相信不会受到舆论抨击。
「例如前几天的世田谷区杀夫案,法官完全依照我们的求刑,判处十六年徒刑。法官判决与求刑相同,意味着法官认为我们的求刑太轻了。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辩护律师当天就提出上诉了。这个案子到了高院或许还会有所变化。」
「啊,说到这个案子。」横山回想起一事,说道:「您知道这案子已经更换辩护律师了吗?」
「更换辩护律师?」
「是啊,前任律师办完上诉手续后,就辞退辩护工作了。」
岬试着回想这个案子的细节。根据负责本案的检察官曾向岬回报,被告的辩护律师是个姓宝来的男人,一张脸给人弱不禁风的印象,眼神却流露着贪婪。或许是不擅于处理刑事案件,加上法庭内的辩论重点只是量刑轻重,因此辩护的态度相当敷衍了事。光是从审判纪录便感觉得出来,这个律师只想草草结案。被告津田亚季子遇上这样的律师,实在颇令人同情。
「前任律师的风评不太好,认识的人都取笑他是暴发户律师。」
「哼,说穿了就是个专门处理债务清算的商人律师。」
难怪传闻里的人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从那张脸就看得出来,他辛勤工作不是为了委托人的利益,而是为了赚钱。
「不过站在我们的立场,对付这种律师反而轻松不少。」
「这位律师或许是看被告在经济上并不宽裕,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态度呢。」
不过,岬认为这只能算是现世报。被告是个视无生活能力的丈夫为粪土,只想跟其他男人逍遥过日子的女人。当然,这样的女人到处都是,但津田亚季子选择的做法却是杀害丈夫。
遭杀害的丈夫确实没有工作,但要依此认为妻子情有可原,似乎又有些牵强。岬认为能够携手排除眼前的困难,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夫妻。像这种为了自身幸福而杀害丈夫的妻子,理应受到法律制裁。遇上一个无能的辩护律师,或许可说是老天有眼。
「你刚刚说更换律师,意思是继任律师马上就决定了?」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继任的是御子柴礼司律师。」
「你说什么?」岬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是还在住院吗?」
「听说前几天才刚出院。他的律师选任申请书已在昨天送达了。」
「等等,那家伙应该只接有钱人的案子才对。被告的亲戚之中,可没有这样的人物。」
「我也是一头雾水……」
岬回到办公桌前,将双手在眼前交握。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蹚这趟浑水。不,光是他这么快复职,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
岬与御子柴可说是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距今数年前,岬刚到某地方检察厅赴任的第一件案子,对手正是御子柴。那件案子最后是以岬的惨败收场。检方求处十五年徒刑,最后的判决竟然是带有缓刑条件的三年徒刑。
日本的法院判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有罪判决。若以有罪无罪来区分,缓刑仍然是属于有罪判决,似乎并不算是特例。但事实上站在检方立场,这完全是反胜为败的屈辱审判。
幸好在这件案子上,原本的负责检察官转调他处,岬只是接手处理而已,因此并没有受到集中炮火的攻击。但是这场失败毕竟在岬的心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污点。
岬当了将近二十五年的检察官,这还是第一次败得如此惨不忍睹。从此之后,虽然岬再也没有与御子柴对决的机会,心里却永远忘不了这个律师的姓名及长相。尤其是那尖尖的耳朵,以及貌似刻薄的双唇。当那男人听到判决的瞬间,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但心里想必正在嘲笑、轻蔑着岬。
如今御子柴再度阻挡在自己的面前。虽然这不是自己负责开庭的案子,但既然是东京地检的案子,意义上也相去不远。
既然如此,现在可不是抱怨工作量太大的时候。岬从抽屉内取出津田亚季子案的档案夹,重新检视检方的主张是否带有瑕疵。
「岬检察官?」
「这案子改由我负责。」
「但您是次席检察官……」
横山难掩惊愕之色。这也怪不得他。一般而言,东京地检的次席检察官很少亲自站上法庭。像这样的特例,须经过检事正的同意。
但既然对手是御子柴,可就另当别论了。对于曾经败过一次的对手,当然会心生恐惧。但是岬站在统率众检察官的地位,无论如何必须战胜这股恐惧才行。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次的败北对岬而言是极大的污点。每当偶然想起当初宣读判决时的场面,就会感到胃部异常沉重。为了消除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无论如何都必须与御子柴再次对决,并且将他打败才行。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中山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