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家里?」
「他送伦子回来,顺便跟姊姊打了招呼,还在家里绕了好几圈。」
亚季子心中猛然涌起一阵不安。原本应该是法庭上唯一帮手的律师,如今竟然变得比警察还难缠。
「他看了家里后,说了些什么?」
「他说爸爸离我们很远。」
「还有呢?」
「伦子跟他说,爸爸的房间是工作的地方,所以别人不能进去。」
「你们没有说其他的话?」
「嗯,他还叫事务所的洋子,帮他拿什么户籍什么票的。」
「户籍……」
没想到御子柴竟然正在打探自己的过去。
但是这次的案子,跟自己的过去并没有直接的关联性。御子柴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亚季子曾听人说过,户籍资料原则上只有本人及家人才能申请,但有个例外,那就是律师。一想到御子柴将会取得自己的户籍资料,亚季子就感到一颗心七上八下,偏偏自己没有办法加以阻止。
「总之在二审判决前还有一些时间,让我们坚持到最后吧。好好照顾身体,千万不要累垮了。我会尽量找时间来看妳。」
「谢谢公公。」亚季子深深鞠躬。
名义上虽是一家人,但亚季子对要藏而言是杀害儿子的凶手。原本应该有着深仇大恨,要藏却反而对亚季子这么照顾,令亚季子不禁心怀感激。
「妈妈,妳不用担心。伦子跟爷爷跟御子柴律师都会帮妳。」
会客时间即将结束的前一刻,伦子将双手手掌贴在板上说道。
比起伦子的话,那一对小小的手掌更在亚季子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向两人道别并回到独居房后,御子柴正在调査自己的户籍一事依然在脑海挥之不去。关于这件案子,自己不仅经过反复推敲,而且也已经自白。多亏了负责刑警及检察官反复询问相同问题之故,如今自己已经能够依着时间顺序将案子的细节描述得一清二楚。像这样巨细靡遗的陈述,就是自己在法庭上的武器。
然而那个名叫御子柴礼司的男人,却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完全没有预期到的方向。就好像一头猎犬,能够嗅出凡人无法察觉的独特气味。
但是这头猎犬的鼻子,到底闻到了什么?
亚季子忍受着难以释怀的不安感,将背靠在房间的墙壁上。过去亚季子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必须如此惧怕为自己辩护的人。
亚季子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这次的案子跟自己的过去经历有任何关联。但既然御子柴看准了这个方向,可见得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连亚季子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线索。
反正能思考的时间多得是。
亚季子决定缓缓回溯自己的记忆。
当然,这只包含自己还能清楚想得起来的画面与声音。
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是一个红色的后背书包。这么说来,这是自己上小学后的回忆。至于更早以前的回忆,则完全想不起来了。就好像有一道漆黑的高墙,遮蔽了自己的思绪。或许这就是记忆力的极限吧。
长大后听大人转述,亚季子才知道自己出生于福冈市。为了报名求职考试而申请的居民证上,也清楚写着籍贯是福冈。但是亚季子本人完全没有关于福冈的回忆。
「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母亲牵着亚季子的小手,走进了一间公寓。父亲正在里头整理着搬家的行李。
公寓隔间除了厨房及客厅外,还有两间起居室及三间房间。虽然起居室都只有六张榻榻米大,整个家算不上非常宽敞,但对双亲及年幼的亚季子来说已绰绰有余。
「我们要在新家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母亲的神情就像是刚从束缚中解脱。光从母亲的态度,便隐约可以得知之前的生活对一家人来说并不快乐。
亚季子的心中同样有着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没有从前的记忆,但一踏进新家,心情就好像是脱下了一件沉重的外套。
「希望妳早点交到新朋友。」
原本正在拆行李的父亲,忽然停下手边的动作,将手放在亚季子的头顶上,以粗大的手指抓了抓亚季子的头发。那种感觉相当舒服。
母亲口中所说的新生活,并不止是一种比喻而已。崭新的工作环境,正在等着他们。父亲成了连锁餐厅的店长,母亲则跟从前一样,做着安亲班老师的工作。
「这阵子妳得忍耐点,一个人看家。爸爸妈妈在习惯新工作前,可能都会很忙。」
「嗯。」
父亲满怀歉意地对亚季子说,亚季子虽然心中不安,也只能乖乖答应。由于不想被看见悲伤的表情,亚季子一直低着头。
父母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门,很晚才回来。母亲得到晚上八点多才会到家,父亲更是经常在亚季子睡着之后才到家。亚季子每天放学之后,得在家里忍受孤独将近四小时。
若说不寂寞,那是骗人的。由于刚转学,没有任何朋友,附近也没有熟识的街坊邻居。不仅如此,每个人都说着亚季子不熟悉的关西腔调,更是让亚季子感觉遭到了孤立,彷佛一个人置身在陌生的异乡国度。
除此之外,亚季子心中更抱持着一股失落感。似乎过去一直有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而如今那个人却不见了。亚季子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想不起那个人的姓名以及与自己的关系,但亚季子可以肯定,那个人确实曾经存在过。即使挖出心中最古老的记忆,也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事,亚季子只能任凭不安在内心持续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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