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换过了?那前任所长呢?」
「过世了。」
御子柴轻轻咂了个嘴。如此一来,亚季子十九岁之后的纪录已无从査起。
果然不出所料,相来年代越久,能找到的数据就越少。如今唯一的寄托只剩下十九岁前的纪录,但年代距离更加遥远,希望可说是相当渺茫。
但抱怨也无济于事。御子柴原本就知道,这调査工作就像大海捞针,而且这根针或许一开始就不存在。御子柴早就抱持着一两天内难有收获的觉悟。
御子柴回到位于四谷的公寓一趟,接着又赶往东京车站,跳上了新干线列车。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多,任何地方的医疗机构多半都已经关门歇业。假如明天一大清早就要四处拜访医院,最好今晚能住在当地。
虽然是临时买到的车票,但绿色车厢(注7)内空空荡荡,既没有大声喧哗的幼童,也没有上班族。御子柴终于有时间好好静下来思考接下来的策略。
注7:日本新干线的绿色车厢为高级车厢,票价较一般车票昂贵。
在大海里摸索一根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针,这种行为几乎可说是一种赌博。但是这根针绝对拥有下注的价值,因为它可以彻底翻转法庭上的局势。
第二次开庭,就在十天之后。在开庭之前,若能找到御子柴心中预期的证据当然很好,但假如徒劳无功,就得重新拟定其他策略。光是想到这一点,御子柴就忍不住皱起眉头。虽说可以向亚季子本人询问,或者强迫她接受检査,但既然她连辩护人也刻意隐瞒,恐怕不会轻易点头配合。假如在被告不同意的情况下提出证据,很可能不被采用。
岬检察官的脸孔偏偏又在此时浮现,让御子柴的眉心皱纹更深了。上一次开庭虽然彻底败北,但失败的原因在于自己太低估岬的能耐。
经验法则是实务家的最大武器。就算缺乏专注力与判断力,只要运用过去累积的经验,还是可以让问题迎刃而解。何况岬除了经验法则,还拥有学习能力及不肯服斗争心。藉由熟读捜査报告所发出的一波波攻势,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故意让猎物精疲力竭再扑杀的猛虎。
过去御子柴曾与形形色色的检察官交手,但是像岬这样的人物,还是第一次遇上。一般来说,不论是再老练的检察官,只要输给御子柴一次,不是就此对御子柴避而远之,就是因太过急躁而自取灭亡。但是岬却懂得分析失败的原因,甚至还反过来利用失败的经验,诱使御子柴大意轻敌。
经过第一次开庭,敌人已经明白了御子柴的战术。御子柴心想,假如自己是检察官,接下来一定会针对辩护人无法提出有力论证的点继续穷追猛打。那个点,就是御子柴无法证明急迫性的侵害,以主张亚季子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御子柴当初提出正当防卫的主张,只是为了证明亚季子并不带有杀意,没想到反而将自己逼上了绝境。
御子柴越想越担忧。
不知不觉,已陷入负面的无穷循环。御子柴知道继续想,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御子柴决定停止思考。一旦关闭思考回路的运作,不论受到外界任何刺激,都不会有所反应,直到自己愿意重新开始思考为止。这是御子柴在医疗少年院里学来的技巧。
最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在苦窑里学到的事情往往比在外头学到的事情有用得多。
隔天清晨,御子柴在饭店吃完早餐,立刻赶往目标地点。
神户市长田区公所。在寻找医院之前,当然得要先对当年的状况有所了解。
亚季子曾在这里从九岁住到高中毕业,但就在她搬往东京的来年,神户发生大地震,灾情相当惨重。据说完全震毁或烧毁的建筑物相当多,连地形也改变了。因此当务之急,就是比较当年跟现在的差异。
「我想比较地震前的地图与现在的地图。」
服务窗口的女职员一听到御子柴这句话,登时露出困扰的表情。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那么旧的地图……」
「没有?这也是重要的震灾数据,怎么会没有?」
「请稍等一下。」
依容貌来看,女职员的年纪差不多才二十出头,多半对整个区公所的内部状况并未全盘了解。她以内线电话询问好一会,终于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抬头说道:
「三楼的重建课有地震前跟地震后的Zenrin牌地图。」
区公所里面竟然只有市售的地图,御子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御子柴以为地震受创地点的区公所一定会投注心力于比较灾前与灾后的街道差异,并制作出详细的比对资料。
来到三楼后,确实找到了新地图与旧地圆。当年亚季子的居住地点为长田区小宫山三丁目二-二。摊开地震发生的前一年,也就是平成六年的地图一看,确实在名为「光荣长田」的公寓二楼找到了亚季子的姓氏。前方道路相当狭窄,而且微微弯曲。两旁多是狭小的住宅、公寓及皮革工厂。
御子柴的双眼开始以亚季子的公寓为圆心,捜寻半径五公里内的所有医院。草壁医院、长田第二医院、日坂小儿科诊所、井上内科诊所……远离住宅密集区域后,逐渐开始有医院名称映入眼帘。其中某一间,很可能就是亚季子曾经就诊的医院。问题是现在有多少间还在开业?
接着御子柴翻开现在的地图,找出小宫山三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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