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食堂的生鱼片定食?我听说你日子过得挺阔绰,没想到吃得这么简朴。」
御子柴朝岬瞥了一眼,说道:
「我等等在地院还有其他案子。」
言下之意当然是没有时间到外头吃饭。
「原来如此,真是生意兴隆。」
「彼此彼此,你也不差。」
「哼,我们跟律师不同,并非论件计酬。」
「总比闲得发慌好。」
「你想说的是让公务员一闲下来就没好事,对吧?」
「你爱怎么想都行。」
御子柴低声呢喃,继续动起了筷子。他的表情完全称不上品尝食物,只是单纯做着咀嚼的动作。
「这里的生鱼片定食向来评价不错,但你好像不太满意?」
「味道一点也不重要,反正拉出来都一样。」
「别在这里说这种话。」
岬忍不住往左右看了两眼。这实在不是适合在用餐时说出的台词。
原本以为这只是御子柴的黑色幽默,但御子柴的反应相当平淡,似乎并非抱持开玩笑的心态。
「连吃个饭也可以臭着一张脸?你的生活里难道一点滋润都没有?」
「滋润?」
「跟亲人聚在一起,一边聊着生活琐事一边吃饭。像这样的用餐时光,就是生活的滋润。」
「跟亲人聚在一起,也不见得能发挥滋润的效果。津田一家人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这个嘛……」
岬支吾不答。至少从笔录上看来,津田家这数年之间根本没有天伦之乐可言。
「就算没有你说的滋润,饭也得照吃,孩子也照样长大。」
「你指的是津田家的女儿?」
「父亲被杀了,母亲因谋杀而遭逮捕,家里只剩下一对姊妹。即使如此,她们还是好好地过着日子。俗话说孤儿也会长大,真是至理名言。」
「你见过了那对姊妹?」
「见过了。」
「你跟她们说了些什么?」
「你应该知道律师有保密义务。」
难道他与那对姊妹的对话里也包含着新证据?岬心中有些好奇,但明白绝对无法从这个男人口中套出任何讯息。
事到如今,岬不由得对辖区警察的初步捜査行动太过草率而大感无奈。被告的公公是目击证人,做笔录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警察竟然没有顺便向两个女儿打探是否有重要讯息。虽说事发当时她们都睡了,无法提出有效证词,但就这样置之不理,实在太过潦草行事。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也是在没有滋润的环境下长大?」
岬突然对御子柴的人生经历产生了兴趣,故意切入话题。
御子柴没有答话,岬原本以为他默认了,但半晌之后,御子柴突然抬头问道:
「你不也是半斤八两?」
「什么意思?」
「我听说你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唯一的独生子这几年音讯全无,何况你似乎没有情人,这样的生活能有什么滋润可言?」
刹那之间,岬感觉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脑门,赶紧强自鎭定。
这男人真不是省油的灯,连这种时候也不忘打起心理战。刚刚的反击,同样高明至极。自己侵入了他的生活隐私,他立即还以颜色。问题是这些事情他到底是上哪里打听来的?
这时要是大发雷霆,可就中了对方的诡计。岬在心里缓缓数起了数字。
一、二、二、四、五、六……这方法虽然平凡无奇,却具有恢复冷静的十足效果。正当岬打算重新发动攻势时,御子柴的表情竟然出现了变化。
「抱歉……」
御子柴竟然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请你忘了吧。」
「……你这个人倒挺懂分寸。」
「我只是不想把时间及精力花在无谓的场外乱斗上。」
「场外乱斗?」
「我的敌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树立敌人。」
御子柴嘴里咕嚷,听起来像是在自我辩解。
「我早就是你的敌人了。」
「那只是法庭上。」
岬想起了御子柴当初住院的理由,似乎是遭从前某案子的敌对立场人物刺伤。因为那件事,让他得到了教训?抑或者,他只是在暗示不该公私混淆?
「看来被捅了一刀,让你疼怕了?」
「那一刀可深得很,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一查,这不是你的拿手本领吗?」
岬听出御子柴这句话似乎有三分示弱的意味,又是一愣。
没想到天底下还是有足以令这男人厌恶、惧怕的事物。
岬蓦然对御子柴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一半是基于想要知己知彼的职业精神,另一半则是基于个人兴趣。
「话说回来,你的话术实在令人佩服。我终于能够明白为何你的客户愿意重金聘请你当辩护人。那种宛如街头格斗一般的战术运用技巧,你到底是上哪学来的?」
「……这是讯问吗?」
「只是闲聊而已。法律可没有禁止检察官跟律师闲话家常。」
「法律也没有规定非得闲话家常不可。」
「对!我指的就是这种反击的话术!我很想知道你是在哪里学到了这种本领。」
「你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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