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交换手机号码,因为她患病的原因,不喜欢与人直接对话,但是打字是有缓冲时间的,很多紧急的事情都不能及时解决,像我现在,就在手忙脚乱得给她回信息。
“遇见什么状况了?”
“我看到她了。”她回得很快。
“谁?”
“清水沙也加。”
“不可能!”这太离谱了,我甚至有些厌烦了。
“真的,请相信我这一次,她就站在我的床边!”
“你以前也说过在床边见过她。”
“但这次绝对不是幻觉,我以前是在做噩梦,只会梦到她的眼睛,那是她死之前的眼睛,但是在刚刚,我看到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站在我的床边,面无表情,个子很高,穿着暗红色的旗袍,上面的刺绣都那么清晰,我尖叫着闭上眼,再一睁开,她就不见了。”
“你肯定不是在做梦?
“不是的,绝对不是!”
“就算是清水沙也加,也不会穿着旗袍,黎璃,你这只是个梦,看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吗,梦是会将白天的生活片段重组的,清水沙也加给你造成的心理创伤和这个屋子在民国期间发生的惨剧让你的大脑拼接出来了一个穿着旗袍的日本女子,现在懂了吗?”
“等等,有人敲门。”——“是白阿姨,她听到尖叫声,问我出了什么事。”
“她还是很关心你的,为什么不尝试跟她聊聊,让她多讲一些这栋房子的历史,你看她一直都没遇着什么怪事。”
“也许只是因为我把她吵醒了吧。”
“喝杯热茶压压惊,今晚可吓得不轻吧。”我觉得她也实在是不容易。
“我几乎已经忘了她了。”似乎在喃喃自语。
“你是缺乏睡眠,大脑快成浆糊了。”
“但是我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好害怕,到现在还觉得是真实发生的,因为她实在太漂亮,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
“我担心你的病情加深,你需要一个舒适环境来营造好心情,有没有考虑离开水公馆?”
“如果我真的病到这个份上,换哪个环境都没用了,不如呆着这里,慢慢克服这些幻觉,哪一天清清爽爽明明白白了,就说明病是完全好了。”
“好吧,尊重你的意见。”
“你说,清水沙也加会不会没有死?”她突然问道。
“不会,掉落在太平洋里,尸骨无存。”我也希望她没有死,围绕着她所带来的烦恼就可以彻底抛掉了。
☆、11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主动联系了她:“今天过得还好吗?”
“我不想说。”那边很安静得回道。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已经不用敬语了,精神状态一定很糟糕。
“告诉我,我相信你。”
数分钟的软磨硬泡,她终于松了口,说了今天发生的几件事:
从五点钟以后就没再能入睡,眼睛时刻睁着,怕沙也加会突然出现,但直到七点,都是静悄悄地没有动静。我穿衣下楼,看到白阿姨直直地杵在楼梯拐角,吓得我又一声尖叫。
“怎么了,见鬼了?”白阿姨冷冷地说。
一听到“鬼”字,我浑身一冷,嗫嚅道:“这屋里有鬼吗?”
“有,”她突然神经质般凑到我的耳边,露出白森森的牙,手往上一指,诡异地笑了两声:“就在阁楼上。”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那是我听到的最阴森可怖的笑声,比电影里女鬼阴阳怪调的索命声还要瘆人,因为这个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我当时吓得就像筛子一样抖成了一团,差点从楼梯上翻滚下去。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堂屋里静谧得像一张黑白老照片,正北边放着两张紫檀嵌玉太师椅,中间一张紫檀木镶珐琅的方几,背靠着一张朱漆彩绘的长桌,上面摆放着几件青花瓷的花瓶和两个锈迹斑斑的闹钟。东西两侧各摆放着两套桌椅,用料差一些,但一样的精雕细琢,彰显着主人曾经尊贵的身份和显赫的地位。我仿佛看到一个旧式大家庭清晨忙碌的场景,穿着粗布衣服的丫头将碗筷菜碟摆满餐桌,大门敞开,几个小斯洒了水,拿着扫帚打扫院落,姨太太和小姐们穿着绫罗绸缎花枝招展地扭着细腰走出来,各房问了好,等着老爷入座用早膳。这些人都还活着,我能看见,他们对我礼貌地微笑示意,但并没有被我格格不入的闯入而打扰,依旧谈笑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太太夹了个小笼包放在老爷碗里,二姨太的小少爷闹个不停,也叫着要吃包子,三姨太说商行新到了一批法兰西绒布,约四姨太一块去裁料子,这时候大小姐飞奔出来,一边胡乱穿着外套,一边从桌上拿了个鸡蛋,喊道:“要迟到了,迟到了!老吴,快把车备好!”老爷训道:“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语气里却充满着慈爱。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些人全都消失了,我一愣神,见白阿姨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去开门,便百无聊赖地去厨房烧水,忽然听到门外一句礼貌的询问声:“请问这是水公馆吗?”我转身一看,大概是一位老先生在白阿姨说话。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的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也实在不想花这个力气去想,反正脑子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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