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迈进繁忙的办公室,问他第一个看见的书记,美国那边有没有消息?
第五章 圣母怀胎
克里诺斯·崔考斯(Krinos Trokoudes)论及自己对女人的了解时说:“付了钱,就会得到很多女孩。”崔考斯话里的意思,可能跟你想象的有点出入。崔考斯是位胚胎学家,工作内容就是采集卵子。他脑袋上那层厚厚的银发与他每天穿的白色实验室制服很搭,而温暖的微笑也可以立刻让患者轻松下来,正如他办公室墙面上挂着的医学文凭那般令人放心。
1992年,他采用体外受精(IVF)技术,不仅帮助49岁的妇女成功怀孕,也破了金氏世界纪录。虽然这项纪录之后又被破了好几次(2008年,70岁的印度妇女经由人工受精生出双胞胎),但是崔考斯开创性的成就,使得祖国塞浦路斯(Cyprus)愿意突破胚胎领域界限的名声更加巩固。此后,塞浦路斯这个位于地中海中央的小岛国,以其崎岖的地形、疏忽的监管、全球化的经济体,成为全球卵子贸易的中心。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女人的卵巢有潜力把生命带到这世上,同时又是一个蕴藏近三百万个卵子的金矿,等人采集,卖给出价最高者。崔考斯则是同时站在这两种角度看待卵巢。崔考斯的佩狄奥斯(Pedieos)诊所自1981年开业以来,就一直在跟几乎可说是源源不绝的捐卵者合作,这些妇女大多并非土生土长的塞浦路斯人,共通点是她们都相当贫穷,而捐卵所获得的现金,可大幅补贴收入。崔考斯耸了耸肩说:“在收入低的地方,就会有捐赠者。”塞浦路斯有着岛国常见的生活成本过高的问题,还有大量的低薪移民人口,不啻是缺钱花的捐赠者的完美温床。
在塞浦路斯,全套植卵服务(含体外受精在内)的费用为8000至14000美元不等,相较于西方世界里相对便宜的地方,费用低了百分之三十。更重要的是,患者等待植入捐赠者的卵子,很少有超过两周的。对于从英国飞来的妇女而言,可谓是一大福音;因为英国对捐卵者有严格的规定限制,等候名单已排到两年以上。今年,他的患者有三分之一是从国外飞来的,他希望日后国外患者人数能增加一倍。
“有了捐赠者,”他说,“就等于有了一切。”
过去10年来,全球的卵子需求量已呈指数成长,而且在没有明确的指导方针之下,生育产业已迅速繁殖成一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巨兽。同时,在体外受精技术推行30年之后,每年出生的试管婴儿多达25万左右。虽然多数婴儿仍是生母卵子的产品,但是一些年纪较大(有时是停经后)的妇女想成为妈妈的欲望,却促使法律上仍有疑虑的卵子市场快速成长。现在,这门生意从亚洲一路到美国,从伦敦、巴塞罗那等富裕地区,再延伸到俄罗斯、塞浦路斯、拉丁美洲等落后地区。
在这门生意里有着不同的角色,有好心的医生和装备简单的庸医,有绝望的夫妻和意外崛起的企业家,他们全都争着原料来源——生育年龄的妇女。如果这行真有所谓的管制的话,也是不均的管制。虽然各国已经试图管控国内市场,但是机票价格便宜,加上国际方针松散,使得危险又不道德的卵子采购,就跟取得护照一样简单。今天,来自贫穷国家的妇女将卵子卖给医生,然后医生再把卵子卖给来自富有国家的有钱客户。这引发了一连串重要的道德议题:把妇女当成母鸡,让她因类固醇而发胖,藉以取得她的卵子卖出,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们制造滚球轴承时所应用的标准,是否也适用于生命的基因细胞以及带有细胞的妇女呢?卵子是否只是个零件,而捐赠者只不过是个轮齿?
可惜,几乎所有的西方国家已在这个道德难题前放下了筹码。有的国家,如以色列,禁止在本国领土采集卵子,却仍补助体外受精的国民。即使是利用国外取得的捐赠者卵子进行体外受精的国民,亦可获得补助。
虽然美国法律对于捐卵并无规定,但美国生殖医学会(American Society of Reproductive Medicine)却有个不具约束力的指导方针:若补偿金超出薪资损失与交通费,则会被视为不合乎道德。塞浦路斯的情况跟欧盟其他国家相同,该国负责管制生育诊所的卫生署官员凯洛琳娜·史提里亚诺(Carolina Stylianou)表示:“允许支付补偿金,但不准付款。”没错,这说法听起来未免太暧昧不明了。
所有暧昧不清的情况导致市场的异常活跃,有各种价位、各种服务。在美国,植卵服务包括捐赠卵子、实验室工作、体外受精程序,收费高达40000美元以上。但若是在塞浦路斯接受体外受精,则可省下大笔金钱,这诱使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前往塞浦路斯。对于卵子卖家(或称“捐赠者”,若您偏好这种称呼的话)而言,价格到处都有。美国妇女卖出一批卵子,平均可获得8000美元;若是常春藤盟校毕业生,且有运动选手身材的人,价格更是高达50000美元以上。在美国这个最为开放的市场,潜在的捐赠者把个人资料张贴在网络上,供患者细读,学业能力倾向测验每增加100分,卵子价格就会增加约2350美元。另一方面,没受过教育的乌克兰妇女,在基辅打了多种预备荷尔蒙,然后飞到塞浦路斯取出卵子,并在没有术后照护就被送回家的情况下,她的一批卵子只值数百美元。
这一行的运作方式就跟其他的全球化产业一样,利用法律管辖范围的不同、收入的差异、当地的伦理审查状况、生活水平等,获得竞争优势。根据欧洲人类生殖和胚胎学协会(European Society of Human Reproduction and Embryology,简称 ESHRE)的数据,欧洲每年有超过25000人跨国寻求生育治疗。原则上,卵子商业市场能以符合道德的方式运作,但目前国际体系所针对的对象是脆弱的潜在捐卵者这一特定族群,并有效创造出两种人:一种是贩卖人体部位者,一种是受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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