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以为搭档只是觉得累了。
原来并不是。
他当时也许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写完了这份报告,然后去巡夜。
也许他是真的苦闷,于是他说他想点一支烟,结果从天桥上摔了下来,临死前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只打火机。
录音带里,嘈杂声已经停止。
汉克以为带子已经完结,要取出来的时候,沉寂了很久的声音却又响起。
依旧是迪兰的声音,优雅低沉。
“喂?能否接通斯诺先生。”
“我就是。”
“抱歉,”罪犯笑着说,“我是瑞恩,我们上次有交谈过。”
“是的,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我想,预定的钻石得取消了。”
“瑞恩先生,如果是价钱的问题——”
“不是价钱的问题,”罪犯说,“只是行程上出了点小问题。”
“嗯?”
“我可能没有办法再过去。”他笑,“不过那么好的钻石,一定会有人来买的。”
“您真的不考虑了?它的收藏价值我想您一定明白。”
“不了,谢谢,”他说,“我想小孩子长大了,喜欢什么也一定希望自己买吧。”
“抱歉,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多年没有去海滨度假,看到海会有点兴奋。”他语声模糊,开始有点答非所问。
“那么,再见了。”
整卷带子至此完全结束。
汉克想,真是讽刺。
七年前,迪兰把车头笔直向北,以为可以离瑞恩所在的位置近一点。七年后,瑞恩却把车子开进了南极海。
傍晚的时候,汉克走出来还带子,看着文员把那个资料夹放回去。
紧紧贴着的一本资料上,写着瑞恩纳特的名字。
迪兰达尔,瑞恩纳特。
紧挨着下面签名的地方,则写着克拉克希尔。
隔着一个文件袋,三个名字并排列在那里。
也许他们这辈子最接近的时候,就是现在。
2014,墨尔本。
过了两个星期,萨拉终于睁开眼。
她睡过去的时候是春天,醒来,却已经是初夏。
汉克远远站在外面,做了一个手势,意思应该是,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想要坐起身来。
汉克和医生打了个招呼,推门进去,坐在病床旁边。
“我想你还不知道,你从前的那个男朋友,瑞恩,他的本名叫做迪兰达尔,而你现在所见到的迪兰,其实是迪兰被人收养的弟弟,本名是瑞恩纳特。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遇见你的时候,用的正是对方的名字。”
萨拉闭上眼睛,大概在努力回忆那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想是因为他们都很明白有生之年很难再见了吧——每个人思念别人的方法都不同,每天能听到身边的人叫着那个名字,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不是吗?”
已经上了年纪的警察笑了:“我的老搭档克拉克和他们曾经是朋友,这也是我为什么执意盯着你的原因,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恨他们,啊,对了,还有我。”
萨拉慧黠地笑了笑:“为什么要恨呢?起码我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呀。”
老汉克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一直挺纳闷,”他说,“迪兰或许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想要给弟弟留下点钱才铤而走险的,那么瑞恩又是为了什么呢?”
萨拉回想起那时“迪兰”看着自己D字枪套时候的表情。
他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枪套,又听到了自己的故事,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平静的深蓝色眼睛里深藏着的所有暗涌。
她想告诉他,那三百万并不是要给她的,而是给瑞恩自己的。
但是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汉克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的确,有些事情,我们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再知道。
就像珠宝业日趋发达,市价一日三涨,有人永远不会知道二〇〇四年,pumpkin diamond净价三百万,因而也不会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就像有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离开了母亲和妹妹,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死在异国他乡,但到最后,也没能让那人知道。
就像有人听多了雨声,只觉得惬意、好听,却始终不明含义。
人生有时候,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汉克走的时候,留了个小袋子给萨拉。
她打开来看,里面是她坠车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和一些随身物品。
她百无聊赖地翻动,看到熟悉的D字枪套,停住。
里面居然不再是空的,多了一把小小的仿真枪。
旁边还有那人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起被塞到枪套里,皮革柔软,手机居然没有摔坏。
她开机,一切完好,里面没有任何短信。
她犹豫一下,打开录音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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