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们的哭声李震都听不到,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瑶瑶的声音。她在追问:“我不懂,为什么是她,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为什么她们可以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我不懂,为什么是她,我不懂。”
李震醒了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眼时间,时针才刚刚走过3点。他带上毛巾,决定去外面跑步。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难以理解。家境优越,中学时还与欺凌之人为伍的邝伶俐,难倒真的会因为唐光晓的一席话幡然醒悟,自告奋勇成为被人欺凌的对象?可是按照可可的说法,她在天台上看到邝伶俐的时候,她的眼神分明是害怕的。
是谁,制造了第一起欺凌。
又是谁,任由欺凌发展蔓延。
暴力的种子仿佛生命力旺盛的浮萍,于无声中迅速壮大吞没整片荷塘。花苞早早枯萎,错过了最好的时节,便再开不出花。
凌晨的街道冷清异常,李震跑了半个小时,才见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看着他,他双手都插在口袋里。他看上去比李震瘦,个子也矮李震半个头,他从街那头走过来,越来越近。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音乐很大声,从他的耳机里面传出来。
很吵的音乐。
李震盯着他的口袋看,他口袋里有什么?一把刀,一个手机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会是第二个剪刀魔,专在午夜狩猎路人,还是他会成为第二个邝伶俐,被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路人狠揍一顿发泄情绪?
李震靠在路灯边上,他心跳得很快。年轻男子的步伐加快了,他似乎抓紧了口袋里的东西。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李震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他几乎能听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年轻男子低下了头,他忽然不敢看李震了。
是刀,是手机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震不停问自己,他的手都在发抖,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压弯他腰的不是什么疲劳和乏累,而是这浓重冰冷的夜。他双手都被压得发凉,感染了夜的温度,眼都不敢眨一下。
年轻男子终于与他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吞口水?因为害怕还是想鼓足勇气?
到底是不是刀?
李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大气都不敢喘,耳朵里嗡嗡地响,天旋地转。而那名年轻男子只是轻轻走过他身边,肩膀都没擦到他的肩膀。
李震闭上了眼睛,长长送出一口气。他回头再看那个年轻男子,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mp3。
年轻男子走远了,远得成为了天边的一个黑点。
不是刀也不是手机,更不是什么都没有。
李震瘫坐到了地上,他笑起来,嘲笑自己,笑声格外凄凉。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诊疗所报到,他当着唐光晓的面吃完了一个煎饼果子,喝完一杯豆浆,再吃了个大肉包子。他不说话,就坐着看资料,他还带了个电脑过来,偶尔在电脑上打打字,画点东西。唐光晓也是憋得住的人,他看书,和自己下围棋,就当李震是空气。
地下室里没有信号,中午午饭时间李震一回到地面上,就收到了李天明发来的短信。安辰华的案子结案了,警方认定他不是唐光晓的党羽。他早上去了邝伶俐的初中,了解到了一些事,让李震赶紧给他回个电话。李震在食堂外面抽烟,他给李天明打去电话,李天明问他在哪儿,怎么电话打不通。
“在诊疗所唐光晓这儿。”
“案子结了就不用去找他了。”
“我知道,不过这里清静。”李震说,“我还在查那个剪刀魔的事情,邝伶俐的初中怎么了?”
“你猜怎么着?初中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是个欺负人的!”李天明嗓门有些大,李震冷冷道:“欺负的是一个叫瑶瑶的女孩子吧?”
“你小子都知道了?不对啊,他们说我是头一个来的警察啊。”
“那天一个女孩子告诉我了,我没和你们说吗?”李震深吸一口香烟。
加害人与被害人的身份最终落到了一个人身上,邝伶俐就像一个巨大的极端,所有复杂的情感在她身体里寄居,终于有一天它们爆炸分裂,将她炸得四分五裂。
“她们以前关系有多好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说说。”
“初一到初二的时候关系很好很好,老师都说她们像连体婴似的,初三的时候瑶瑶家里出了事情之后就崩了。”
李震听到这儿,打断李天明道:“我给剪刀魔划了个区,能帮我查查2006年的时候,那地方哪些人是正在高考的年纪吗?”
“你不回局里自己查?”
“我还有些事想问姓唐的。”李震挠挠眉心,午饭也没心思吃了,直接回到地下室。唐光晓正在喝稀饭,他吃得不多,加上失眠严重,黑眼圈很厉害,人好像更瘦了。
“我问你。”李震叼着烟整理桌上的资料,多看唐光晓一眼会折寿三年似的低着头。
“你问啊。”
“你是不是还觉得邝伶俐不是自杀?”
“她想寻求的不单是肉体上的解脱,是灵魂上的,你明白吗?承受痛苦本身也是一种解脱,是一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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