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独自驾驶这么长的距离贝都维还是颇为自豪的,他边放松着筋骨边抬头环视四周。这是一片别墅林立的高档小区,绿化掩映中露出错落有致的红砖小洋房,每栋间距大私密性好互不干扰。大多数房型是三层半的西式尖顶独栋别墅,南面草坪花园,北面停车库,田园风的篱笆竖立在草坪周围,环境清静优美。这儿有着上海郊区清新的空气,从南边吹来的海风格外大。在来这里的路上贝都维注意到过一块指示牌,显示距离海岸2-3公里,可见此小区的卖点之一还是海边度假别墅呢。不过哪怕环境再好,房子再漂亮,也难以弥补这里地处偏僻的硬伤。周边压根没有什么配套设施,出门找个小超市或加油站都得开车兜上至少一刻钟,住在这没有自备车的生活将是极其不便利的。加上这里的房价还不便宜,寻找经济适用型住宅的普通工薪阶层是决计不会考虑来此定居的,因此整个小区里的住户寥寥无几,人气严重不足,会在这里买房的多数是有钱人为保值或投资而囤的房。
要找到这里也不容易,多亏了李锐谦的GPS,不然下了高架后还真不知道该往哪儿转。李锐谦这家伙,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幸好他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拆穿他已经买车的事。一向低调的贝都维不想被不了解他的人误解或胡乱贴上富二代的标签。要说起富二代,贝都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说话细声细气的瘦弱小男生来,这个名叫刘水的小男生背后总有一个声音宏亮的高大背影,那是比刘水大三岁的亲哥哥高山。他们兄弟俩才算得上是赶上房地产经济浪潮的富二代。贝都维记得高中时刘水爸爸常驻外地做生意,刘水妈妈独自留在上海照顾兄弟俩。做生意的人手头流动资金多,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上海房价呈现出上涨的征兆后,刘水爸妈就出手买了几套房。可能最初的考虑是为两个儿子将来结婚好有婚房着想,到后来见到这房价疯长不息的态势便索性把购房保障转变为炒房投资,买进卖出操作地非常成功。巧的是兄弟俩是同月同日生日,每年的十月初,刘水妈妈都会在上海人家(注:上海老字号本帮菜饭店)摆两桌生日宴,一桌长辈亲戚,一桌兄弟俩的同学。自高中毕业后贝都维几乎没再参加过,今天的生日派对看来仍是兄弟俩一起办。
贝都维正在小区里弯弯绕绕找着门牌号码,忽见一栋楼的北车库里转出来两个男生,合力搬着一烧烤架。其中一个溜肩、单薄,天气未凉已穿上鸡心领背心的,必是刘水无疑。他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看着好生眼熟,对了,是刘水的同桌,平时在班里一直默默无闻的。他叫什么来着?脑中的搜索引擎转了好几轮,贝都维愣是没想出名字,只记得此人因深度近视被同学起绰号叫做“四眼汪”。
贝都维推开虚掩的篱笆后门,走进北院打招呼,“嗨,刘水!嗨,四眼汪!”
“噢,是小贝啊,你来啦。”刘水的脸颊窄小,嘴角耷拉,眉眼也有些下垂,加上他说话声音细小,总给人自信心不足的印象。也许他高兴的时候面容会发生较大的改观,眉眼嘴角因上扬而显得聪明机灵,就像当年理科班回回物理考第一的那个刘水。然而此时此刻的刘水,完完全全就是一张苦瓜脸。他放下烧烤架没精打采地回应了句。
“哈,小贝,贝都维!好久不见啦!”倒是一旁的四眼汪显得更加热情。
没想到人家一下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贝都维有点惭愧,讪笑着混过去,“是呀是呀,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了。”
“来吧,进屋坐,我妈妈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刘水领贝都维往楼里去。
“小贝,回见。”四眼汪留在原地搭烧烤架。
从后门进入宽阔敞亮的一层半挑空客厅,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装修是浅色的欧式风格,一隅的旋转楼梯通往敞开式厨房。客厅里有几名青年男女,刘水连看也不朝他们看一眼,径直带着贝都维上楼梯,还未走到二楼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争吵声。
“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当的?都跟你横关照竖关照了,别让那个人再踏进我们家门一步!怎么儿子过生日又跑来了?”
“吾册那(注:沪骂),侬思路放清爽点好伐?什么叫我怎么当爹的,你自己问问自己你怎么当妈的?是你和儿子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一直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儿子就被你教育成这样?再说了,那个人不请自来的好伐!我叫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轰人走,不然老早打出去了!”
“哪个不速之客,搅得刘水爸妈这么不开心?不会是我吧?”贝都维心想。
“爸妈,你们看谁来了?”
一个在水槽边洗菜的瘦小中年妇女闻言转过头来,刘水妈妈比贝都维记忆中老了许多,烫得卷卷的中短发虽然染过,但仍掩盖不住脑后新长出来的白发。刘水和他妈妈长得非常相像,就连现在苦闷的表情也是一般无二。
“叔叔阿姨好,我是贝都维。”
“啊哟,原来是小贝啊,好久没来我们家玩了喏。来来来,坐下吃点水果。”刘水妈妈拉贝都维在长方形饭桌一头坐下,边给他剥一个大芦柑,“听说你考上复旦老争气的喏,我们家孩子多交交你这样的朋友就好了喏。这孩子,唉,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刘水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捧起围裙一角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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