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喜欢黑暗。
“放了她,”哈利说,“然后把脚镣戴在自己脚上。”
斯蒂格咳了一声,举起双掌:“听着,哈利……”
哈利打了他,因为实在按捺不住而出手,耳中听见金属敲击肉体时发出死气沉沉的“砰”的一声,看见枪管在斯蒂格的鼻子上敲出红色痕迹。
“你再叫我名字一次,”哈利压低声音,听见自己口中挤出这几个字,“我就用这把枪把你的头轰到墙壁上。”
斯蒂格双手颤抖,打开伊莲娜的脚镣。伊莲娜只是瞪着虚空,全身僵硬,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伊莲娜,”哈利说,“伊莲娜?”
这时她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哈利。
“离开这里。”他说。
伊莲娜眯起眼睛,仿佛需要动用所有的注意力才能解读哈利说的话,理解话中的意思,然后才能行动。她从哈利身旁走过,用缓慢、僵硬、梦游般的步伐走进地下室的走廊。
斯蒂格在床垫上坐下,拉起裤管,想把窄小的脚镣铐在他肥大苍白的小腿上。
“我……”
“铐在手腕上。”哈利说。
斯蒂格照做。哈利拉了拉铁链,查看是否铐得够紧。
“把戒指拿下来给我。”
“为什么?这只是个便宜的……”
“因为那不是你的。”
斯蒂格取下戒指,交给哈利。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不知道什么?”哈利问道。
“不知道你要问我的事,不知道迪拜的事。我只见过他两次,两次我都被蒙上眼睛带走,所以不知道他住哪里。他那两个俄罗斯手下一个礼拜来这里取货两次,可是我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听着,如果你要的是钱,我有……”
“就为了这个吗?”
“为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了钱吗?”
斯蒂格的眼睛眨了好几下,耸了耸肩。哈利静静等待。斯蒂格脸上掠过一丝疲惫的微笑:“你说呢,哈利?”
斯蒂格朝自己的腿比了比。
哈利没有搭话。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听答案,但也许他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个同样在奥普索乡长大的小孩,条件大约相当,却只因为一个天生缺陷而命运截然不同。几根骨头长错了方向,使得脚往内弯,形成了马蹄内翻足。这名称源自畸形足的人走路时很像马踮着脚走路。这缺陷让人在生命起跑点有了稍微糟糕的开始,为此你会设法弥补,或者不会。这表示你必须更努力才能成为受欢迎的人,满足别人的期待,成为班级代表,成为拥有酷朋友的酷家伙,拥有坐在窗边那排的女生。她的笑容让你的一颗心仿佛就要爆炸,尽管她其实并不是对你笑。斯蒂格一跛一跛地走过人生,不受人注意,那么的不受人注意以至于哈利根本不记得他。后来他发展得不错,接受高等教育,努力工作,当上部门主管,就像当上班级代表。但生命中仍然少了个重要元素,那就是坐在窗边那排的女生,她依然只对别人笑。
富有。他必须变得富有。
只因金钱有如化妆品,它能粉饰一切,也能给予你一切,包括那些人家说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尊敬、钦佩、爱。看看周围就知道了,美女总是嫁给有钱人。所以现在应该轮到他了,轮到畸形足斯蒂格·尼伯克。
他发明了小提琴,全世界都应该拜服在他脚下才对,那为什么她不要他?为什么她只能勉强掩饰心里对他的厌恶,即使她清楚知道他已经是有钱人了,而且随着时间一周周过去,他只会变得更加有钱。是不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这人给了她一只可笑又俗丽的戒指,而她却戴在手上?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他勤奋工作,孜孜不倦地工作,只为了达到被爱的标准。现在她必须爱他才行。于是他把她抢过来,从窗边那排的位子把她夺过来,铐在这里,这样她就永远跑不掉了。为了完成逼婚的仪式,他取下她手上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那只廉价戒指是欧雷克送给伊莲娜的,欧雷克是从母亲萝凯那里偷来的,戒指是哈利送给萝凯的,哈利是从跳蚤市场买来的……就跟挪威童谣《收下戒指让它流传》的歌词一样。哈利抚摸镀金戒指上的发黑缺角。他真是观察敏锐却又盲目无比。
观察敏锐在于他第一次跟斯蒂格碰面时就说:“那枚戒指,我以前有个戒指跟你的很像。”
盲目无比在于他并未多想到底是哪里很像。
其实是戒指缺角露出的发黑铜锈让他觉得很像。
一直等到他看见玛蒂娜的婚戒,听她说全世界只有他会买非纯金的戒指来当婚戒,他才把欧雷克和斯蒂格联系在一起。
纵使先前在斯蒂格的公寓里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他心里也没有一丝怀疑。正好相反,公寓里连一样可疑物品也没有,只让他立刻觉得斯蒂格一定是把问心有愧的东西都藏到别的地方去了。如今斯蒂格的老家没人住,又不能卖,那栋红色房子就位于哈利老家上方的山坡上。
“是你杀了古斯托吗?”哈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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