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格摇了摇头,眼皮沉重,看起来十分困倦。
“你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没有?说来听听。”
“我就在那里。”
“哪里?”
“黑斯默街。当时我正要去找他,他威胁说要告发我,可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街上到处停满了警车,已经有人把他杀了。”
“已经?所以你原本也打算要做同样的事?”
“不是同样的事,我又没有手枪。”
“那你有什么?”
斯蒂格耸了耸肩:“我有化学知识。古斯托出现了戒断症状,他需要小提琴。”
哈利看着斯蒂格的疲惫微笑,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不管你给古斯托什么样的白色粉末,他都会立刻注射。”
斯蒂格抬起手来,指了指门口,铁链咔啦作响:“伊莲娜,我可以跟她说几句话吗?然后你就可以……”
哈利看着斯蒂格,这种人他曾经见过。一个心理受创、失去未来的人,对命运发到他手上的牌展开反抗,最后仍然败北。
“我去问她。”哈利说。
哈利在楼上客厅找到伊莲娜,她屈腿坐在椅子上。哈利拿下挂在玄关衣帽架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他轻声跟她说话,她细声回答,仿佛害怕听见客厅的冰冷四壁传来回音。
她说古斯托和斯蒂格(他们都叫他易卜生)联合起来设计她,代价是半公斤小提琴。她已经被锁在这里四个月了。
哈利让她畅所欲言,直到她把话说完才问她下一个问题。
她对古斯托命案一无所知,只知道易卜生告诉她的事。她也不知道迪拜是谁或住在哪里,古斯托不曾透露,她也不想知道。她只听说过有关迪拜的传言,说他犹如幽灵般在城里飘来飘去,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或样貌,他就像风一般难以捉摸。
哈利点了点头,最近他听过太多人这样形容迪拜了。
“汉斯会载你去警局,他是律师,会协助你报案。然后他会载你去欧雷克的母亲家,你可以先住在那里。”
伊莲娜摇了摇头:“我要打给我哥哥斯泰因,我可以住他那里,还有……”
“什么?”
“我一定得报案吗?”
哈利看着她。她那么年轻、那么娇小,宛如一只雏鸟,这些人对她造成的伤害难以估计。
“可以等明天再说。”哈利说。
他看见她泪眼盈眶,心想:眼泪终于释放了。他想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又打消了念头。现在她需要的可能不是陌生男人的手。但下一刻她眼中的泪水又止住了。
“有没有……有没有其他选择?”她问道。
“比如说?”哈利说。
“比如说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他,”她热切地注视着哈利,“永远都不要。”
哈利感觉到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求求你。”
哈利拍了拍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回她腿上:“走吧,我带你去找汉斯。”
哈利目送汉斯的车离开之后,回到屋里,走进地下室。他找不到绳子,只看见楼梯底下挂着庭院用的水管。他把水管拿进储藏室,丢给斯蒂格,抬头看了看横梁。高度够高。
他拿出在斯蒂格身上找到的药瓶,把里头的捷赐瑞片全倒出来,一共六颗。
“你心脏有毛病?”哈利问道。
斯蒂格点了点头。
“这药你一天得吃几颗?”
“两颗。”
哈利把六颗捷赐瑞片放到斯蒂格手中,空药瓶放进外套口袋。
“两天之后我会再回来。我不知道名声对你来说有多大意义,但如果你父母还在世,你一定会更加羞愧。你想必知道监狱里的其他囚犯会怎么对待性侵犯吧?我回来的时候如果你已经不在了,那你就会被遗忘,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你的名字。如果你还在,我就会把你送去警局,听懂了吗?”
斯蒂格的惨叫声一路跟着哈利上楼。只有不得不跟自己的罪恶感、自己的心魔、自己的孤寂、自己的抉择单独相处的人,才会发出这种凄厉的叫声。是的,他见过这种人。哈利把门重重甩上。
哈利在维特兰斯路叫了一辆出租车,请司机开到厄塔街。
他的脖子抽痛不已。剧痛仿佛有自己的心跳、自己的生命,是个由细菌构成、被囚禁的发炎生物,只想从囚牢里被放出来。哈利问司机车上是否有止痛药,司机摇了摇头。
车子拐进碧悠维卡区。哈利看见烟火在歌剧院上空绽放,有人在庆祝。他突然想到自己也该庆祝一番,因为他办到了,他找到伊莲娜了,欧雷克也重获自由了,他所设定的目标都达成了,但为什么他一点庆祝的心情都没有?
“今天有什么活动吗?”哈利问道。
“哦,好像是歌剧的首演之夜,我刚刚才载了几个衣着优雅的客人去那边。”
“是《唐璜》,我收到了邀请。”
“那你怎么不去?应该很好看啊。”
“悲剧只会让我心情不好。”
司机在后视镜里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哈利,笑说:“悲剧只会让我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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