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银指着被火烧毁的鲤伴的家。
“火也能让你瞬间失去所有。”胡子银说。
鲤伴想象着大火将他熟悉的小楼烧毁的情形,他仿佛看到爸爸抱着妈妈的头颅痛哭,而火焰又让他惨叫。鲤伴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胡子银接着说:“对有些人来说,初九是淹没一切的水,是焚烧所有的火,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她可能是另外一种水,另外一种火。”
鲤伴听了那么多关于初九的故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另一种评价。
“像那些为非作歹的狸猫,它们永远只是会变化的狸猫,得不到人身。”胡子银补充说。
鲤伴终于相信胡子金和胡子银了。他长叹一声,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皇城见初九?”
“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即可起程。”胡子金说。
“走路还是骑马还是买辆马车?”鲤伴问。
胡子金笑了,说:“我们走水路。从洞庭湖出发,顺着江水走到扬州,然后由大运河从扬州直达皇城。”
胡子银说:“我们是鱼,对水路熟悉。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不会比他们晚到。”
“好的,那我们明天出发。”鲤伴说。
“明天我们在那池塘边上见面。”胡子金说。
鲤伴点头。
胡子金和胡子银与他告别,离开了桃树林。
到了池塘岸边,胡子金告诉獐子精,鲤伴已经答应跟他们一起去皇城见初九。
獐子精神色落寞,低声说:“我要白费五十年的修行了。”
胡子金在他身边坐下,说:“我们不要你的五十年修行也可以,不过你得跟我们一起走。一路都是水路,那是我们熟悉的地盘,我们兄弟俩什么都不用带。但是鲤伴肯定要带很多东西。你若是愿意变回獐子的样子,帮我们背鲤伴的行李一直到皇城见到初九,你就可以保留你的五十年修行。如何?”
獐子精大喜,随即迷惑。
“你们可以买一匹马或者请一个人帮忙运送行李,为什么要舍弃五十年修行来邀请我?”獐子精问。
胡子金郑重其事地说:“那次你化作狐仙的模样,却一定要得到鲤伴的应允才进门,说明你是讲究礼节的人。你若是答应帮我运送行李,就会认认真真看守行李。我们可以少操一件事的心。另外,你想到化作狐仙,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借口讨水喝,足见你聪明多谋。从洞庭湖到皇城这一路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阻碍,你跟我们一起,我们就多了一个智囊。”
獐子精说:“愿赌服输,我就跟你们一起去皇城吧。”
“那好,明天早上我们在这里见面,一起去皇城。”胡子金说。
“好。”獐子精说。
胡子金和胡子银相视一笑,从岸上跳起,跃进池塘里。
水溅了起来,落在獐子精的身上。獐子精看着他们俩入水的地方波纹荡漾,气泡迭出,仿佛是锅里的水煮开了一般。
獐子精坐在岸边看着水面,胡子金和胡子银好像是从池塘潜水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甚至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水面上很久很久不见他们俩重新浮出来。
这里有人说,桃源的池塘和水井下面是连着洞庭湖的。
鲤伴回到地坪里,土元和明尼立即凑了上来,却又不敢多说一句话。
“明尼哥,你说得对。”鲤伴主动说了一句话。
明尼紧张地看了看土元,然后看着鲤伴,口齿不清地说:“我……我说什么了?”
鲤伴说:“我要去找他们,把我妈妈的身体拿回来,我要去报仇!”
明尼吁了一口气。
鲤伴说:“可是土元说得也对,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明尼将檵木发簪又拿了出来,说:“现在就要叫他来吗?”
鲤伴看了一眼发簪,摇摇头,说:“他也不是那只狐狸的对手。让我抽个签都会露出破绽,要把所有的签子弄成一样的才行。可见他的本领有限。”
明尼这才知道真相,皱眉说:“原来是这样……你当时就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鲤伴将师傅撞翻签筒的事情告诉了明尼。
明尼一声不吭地收起了发簪。
“天底下能对付他们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皇后娘娘,初九。”鲤伴看着一片灰烬说。
土元两眼一瞪,问:“你不会是……”
“对,我要去见初九,我要去皇城。唯有她能让我找到他们,也唯有她能对付他们。”鲤伴的嘴唇在颤抖。
明尼呆呆地看着鲤伴。
土元面露难色,说:“可是……”
“除了初九之外,我别无选择。”鲤伴打断了土元的话。
土元和明尼都沉默了。
前方已经没有了火焰,只有一些房梁之类的东西烧成的木炭发出灼热的红色,时亮时暗,好像在偷窥,好像在呼吸。它们应该是树木的灵魂,火焰烧掉了它们的寄居之所,它们也即将灰飞烟灭。
它们也承载了鲤伴对于家的记忆。从此以后,鲤伴再也见不到它们了,只能在梦里看到它们从前的形状,闻到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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