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说要点菜来吃,因为他从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都没离开位子,又说他整天坐着没出门。可是她到公司那栋楼外面时,他正要出门,还没踏出大门外的遮棚。
他的外套和帽子却早已湿透。
第十六章 重聚周五。有人要回来了。
她想过要去机场接他,只是她已经没车。这栋大厦只附一个停车位,所以她搬来跟布莱恩住时,就卖了自己的车。万一她真的要上哪儿去,就去Zipcar租共享车来开。离他们公寓不到一个街区,就有个Zipcar的停车站,方便得很。只是之后她状况接二连三,先是在甜甜圈店和美食街发作,后来又吐在山达基教徒身上。这一连串事件后,布莱恩就叫她暂时别开车了。
后来瑞秋驾照到期该换新,两人为此大吵一架。她说怎么可能不去换;他说都是她害他(他用“害”这个字)始终心不能安。“重点不是你。”她记得自己隔着厨房吧台朝他吼。“你干么搞得什么都是你的事?连这件事也要算你头上?”
平日不动如山的布莱恩,这下子也气冲冲往吧台一拍。“你在美食街一步都动不了的时候,他们打电话给谁?还有那次,他们又是打给谁?就是你——”
“所以问题是,我打乱你的正常生活喽?”她一手绞着擦碗巾,一使劲,皮下隐隐发红。
“不不不,你少来这套,我才不中计。”
“不不不。”她学他的语气,觉得自己很恶劣,却也很痛快,因为这场架憋了一周,早该吵了。
她在电光石火间,自觉见到他眼中闪过一阵几乎是恨的怒火,但他随即缓缓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电梯不会一小时跑六十英哩。”
她还在思索那瞬间的怒火。我刚刚看到的,是不是真正的布莱恩?
之后她心知应该是没机会再看他那样发火了,至少今天不会,于是把擦碗巾往柜台一放。“你什么意思?”
“万一你发作的地方是电梯、是购物中心,或者,我不晓得,公园、大街上之类的,就算受伤也不至于要命。可是万一你在开车的时候发作呢?”
“我的病不是这样。我开车的时候不会发作。”
“你这问题几年前才开始。你怎么知道下次发作会是什么状况?我可不想接到电话说你出车祸,整辆车被路边什么杆子凹成两段。”
“你讲得太夸张了吧。”
他问:“我担心这点,你能说没道理吗?”
“不能。”她坦白说。
“你能说这种事完全没可能吗?”
“不能。”
“万一你突然呼吸困难,汗流个不停,看都看不清楚,撞上过斑马线的人怎么办?”
“你是存心吓我?”
“没有,我很认真问你。”
谈到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她去换了新驾照,但答应布莱恩,不会让驾照派上用场。
可是此刻的她,逛过街、搭过地铁、走过老南方教堂到科普利广场、在雨中搭计程车、坐在拥挤的地下室酒吧,经历了这么多,心跳却没加快分毫,喉头的血管也没抽动半下,那么,跑去机场,等布莱恩拿了行李走进入境大厅,她再突然现身,不是很酷吗?当然,他会吓一大跳,可是一定也会觉得她很厉害,原先的惊吓就不算什么了吧?
她甚至为了这个小小计划去更新了Zipcar的帐号,因为她第一次租用登记的信用卡已经过期。不过她随即想起,他是自己开车去机场的,他那辆Infiniti留在机场的长期停车区。
好,所以计划泡汤。她省了这伸头一刀,不免庆幸,却也生出些许内疚——她觉得自己好没胆,好懦弱。只是,如果她仍有那么一丝焦虑,还是别开车的好。
他进门时有点讶异,那表情说明了一个男人正努力再次熟悉生活中的另一面,没有机场、旅馆、客房餐饮、不停变动的那一面,而是完全相反的——规律而固定。他扫了沙发旁的杂志篮一眼,仿佛之前完全没看过。事实如此,那是她在他这趟出差期间买的。他把行李箱拖到墙角,脱下红棕色风衣,向她招呼:“嘿。”带着迟疑的笑。
“嘿。”她略略踌躇,才走向他。
假如他出门二十四小时以上,回到家总会有一两个小状况。两人重聚前难免尴尬,毕竟他离开了二人世界中代表“我们”的一切,两人各自用“我”的身份过了一周。等“我”成了新的常态,他又回到二人天地。他们还在想办法厘清何时“我”该结束,再次用“我们”开始。
两人相吻,无滋无味,几无情欲可言。
“很累喔?”她问,因为他满脸倦容。
“嗯,对啊,好累。”他瞄了手表一眼。“现在那边大概半夜了吧。”
“我帮你弄了晚饭。”
他马上咧嘴一笑,进门以来,头一个正宗的布莱恩招牌笑容。“不会吧,为了我在家里忙东忙西啊?谢了,宝贝。”
他给她第二个吻,这次多了点热度。她觉得体内有什么松开了,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吻。
两人落座,吃了包铝箔纸烹调的鲑鱼,配糙米和沙拉。他问她这周过得怎样;她问他伦敦如何、会议可好,结果显然不太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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