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们如此孤独,她想知道,那这一切有何意义?
她后仰,坠入海中。
她打开手电筒,没多久便发现先前掉下去的那支,从海湾底对她眨眼。她下潜后,见手电筒躺在沙中,距布莱恩长眠的那块巨岩约二十码。她把光照向巨岩顶部,再逐渐把光束往下移,一路照向沙地。
尸体不在那儿。
她记错岩石了吧。她把光照向左方,约二十码外有另一块巨岩。她朝那儿游去,但游到一半,便很肯定那石头形状和颜色都不对。她先前发现布莱恩时,他倚着的岩石很高,呈圆锥状,很像她方才潜到底时的那块巨岩。于是她又游回去,把手电筒左右来回照着,又分别照向左右更远处,只是没有巨岩形似布莱恩所在之处那块,也就是她面前之物。
这就是她与布莱恩道别处的那块巨岩。她很确定。从石上坑洞的深度和圆锥状就能判断。
难道他被水流冲走了?或者更不堪的,被鲨鱼咬走?她奋力踢水,游向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地点,检查沙地上的凹痕,看看有没有他的腿或臀部的痕迹,但沙地已被水抚平。
她瞄到一个黑色的东西,比那巨岩还黑。只是一闪即过,在岩石左缘,像一小片皮肤。她踢水游向左边,拿手电筒绕着岩石角落照,起先,她什么也没看见。
但接下来,她什么都看见了。
那是个咬嘴。
她绕到岩石背面,那咬嘴连着一根管子,管子连着氧气筒。
她仰望,视线穿过黝黑的水,直达船底。
原来你还活着。
她踢水往上游。
在我找到你之前。
第二十七章 那不是你的错她把船驶向汤普森岛,发现布莱恩坠海之处,离码头不到四百码。当然,这会儿那边没有船。无论之前那边停了什么船,也早就开走了。
而他在那船上。
●
她得等很久才有计程车来。当时是清晨四点,计程车公司又不知诺福克港的船坞在哪儿。她听到那人敲电脑键盘敲了约半分钟,才对着话筒沉声道:“二十分钟。”随即挂了电话。
她站在黑漆漆的停车场,幻想此刻所有可能不利于她的情节。崔望.凯斯勒可能拿到了搜索票(不对,瑞秋,他得先回普罗维登斯、找个法官、厘清管辖权的问题。也许天亮之前就搞定了,甚至用不着等天亮。深呼吸。深呼吸。)
呼吸?布莱恩还活着。奈德往迦勒脸上轰了一枪。她看到那男人开枪时的表情,某种程度是兽性的凶残,对猎物为所欲为,做来轻松自在。他看着自己的同类坐在四呎外,轻而易举便取其性命,如鹰伸爪刺穿花栗鼠。杀戮对奈德来说无所谓乐趣,但也无悔意可言。
布莱恩仍在这世上的某处,只是躲着她。他活着。(她那颗小脑袋深处的某个角落,是否始终都知道,他根本就没死?)然而,大半夜的,孤身站在这空荡荡的停车场,报复布莱恩是种奢求。
奈德和拉斯也在这世上的某处,正在追捕她。
智慧型手机很可能遭人骇入。手机很容易变成敌方或政府爪牙追踪和窃听的装置。假如奈德或拉斯知道骇进她手机的方法,自然追得到她的下落。
头灯在两百码外的街口亮起。那是从天尼安海滩外缘一路通到此处的街,街上满是车辙。两团灯影上下跳动,东歪西倒,越近就越亮。或许是计程车,也可能是奈德。她握住包包中的枪,她先生打算用来杀她(或故作想杀她状)的枪。她把食指扣住扳机,拇指打开保险,尽管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做都没差了。万一这车里的是奈德和拉斯,他们大可在最后一秒突然加速辗过她,她又能怎么样。
头灯扫过停车场,那车转了个弯,停在她面前。褐白两色的车身,车门上印着“波士顿计程车”字样。司机是白人中年女性,顶着淡棕色的爆炸头。瑞秋上了车,车驶出船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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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请计程车在离家南边两条街外让她下车,穿过小巷走回家,这时已可见天际浮现一抹鱼肚白。到了费尔菲德街,她过马路,走下车库铁卷门的坡道,在门右方的小键盘按下密码。铁卷门升起,她走进车库,搭电梯上十一楼,再走楼梯到十五楼。没多久,她就站在自己家门外了。
要跨出这一步真是折磨。万一奈德或拉斯还在里面,她进门便一命呜呼。但要是崔望.凯斯勒拿到搜索票(不对,他肯定拿得到),先来个破门而入,她得知道他在这扇门的另一面搜到什么。她从海湾驶回船坞的路上,为了要不要冒险回家,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的结论是奈德和拉斯应该断定她不会回家。她没回去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样在门外拿着钥匙想东想西,那两人搞不好早就算准她会做出这种蠢事。她完全没有和他们这种人交手的经验;他俩可看多了她这种肉脚。这扇门的另一面,不是死亡就是领悟,外加布莱恩藏在保险箱的一笔现金,数目不多,几千元吧,但万一凯斯勒已经停掉她的信用卡,这笔钱还够她跑路一阵子。她很怀疑他有权力止付她的信用卡,但问题是,她对警方碰上谋杀案嫌犯的办案程序又知道多少?此刻,她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谋杀案嫌犯。不出中午,她很可能还是两桩谋杀案的嫌犯。
她望着门锁,钥匙在手中,然后深吸一口气。她抬起手,才发现手抖个不停,于是放下手,又做了几次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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