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视正前方,走过两辆车中间,一边是“本月最佳员工”的车,一边是残障专用车位上的厢型车,同样是车尾朝内。这会儿她左肩正对着厢型车拉门,不禁幻想着那门倏地拉开,手伸出来一把把她抓进去的种种声音。
她走过厢型车,一辆长型黑色休旅车从她右方驶来。怪的是她宛如抽离当下,反而带点兴味瞧着这一幕。休旅车的驾驶座那侧,上了有色隔热层的车窗缓缓往下移动,但还没移动到最底部,驾驶人便猛然把手臂伸出车窗。他身上是黑西装,腕际露出白衬衫袖扣。她并没想到从包包中掏枪,或至少掉头跑到厢型车后面找掩蔽,只见那男人伸出整支胳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香烟,头靠着头枕,心满意足吐出一大口烟。他驶过瑞秋身边,对她闲闲一笑,仿佛在说,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小确幸啦,不是吗?
他车一过,她便伸手到包包里,打开P380的保险,一直握着枪走回荒原路华,用左手开门,上了车,把包包放在副驾驶座,枪则放在身旁的排档处,手指仍扣在扳机上,保险暂且不关,然后才问:“你还在吗?”
“趁你不在,我都过了好几个生日喽。”他语气平和。“妈的怎么去这么久?”
“是喔?”她这才松开扳机,关上保险,把枪放在自己座位和排档间的空隙。“你见了我就只有这句话?”
“哎呀呀,亲爱的,你好美喔。那个是新买的吗?你好像也瘦了点。其实你根本用不着减肥啊。”
“去死啦。”她回道,自己也意外这句的结尾竟有一声轻笑。
他大笑。“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刚刚在里面怎么样?我们该开车走人了,喔对了,我们如果要讲下去,还是拿手机出来装一下。”
她发动引擎。“他们不会觉得我是用免持听筒吗?”
“你没戴耳机,开的又是一九九二年的车款。”
她把手机凑到耳边。“有道理。”
“银行里有人盯你吗?”
她开出停车位,转向停车场出口。“很难说。等候区有个女生,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那停车场呢?”
“员工停车区有个男的坐在车里。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盯我们。”
她开上马路。
“右转。”布莱恩说。
他们开上一个缓坡,又驶过一群雨淋板屋——大多是红色,有些漆成蓝色,其余都褪成旧棒球般的棕灰色。驶过这些房屋后,接下来的几哩路都是直线,两旁尽是一望无垠的牧草地。她眼前升起的青空,记忆中只在梦里和古早的特艺彩色电影看过。东南角浮现大片白云,但田野上不见暗影。她看出布莱恩选择这条路的原因——连续好几哩都没有岔路。强斯顿仅存的农村社区,看来就是这儿了。
“话说……”布莱恩在他们开了约两哩路后,突然开口。
“话说什么?”她不知怎的笑出声来。
“你从后照镜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她抬眼瞄了一下。后方的路是一条灰黑的长带,空无一物。“没。”
“你能看到多远?”
“我想大概两哩吧。”
又过了一分钟,他问:“现在呢?”
她再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没人。”
“瑞秋。”
“布莱恩。”
“瑞秋。”他又唤。
“布莱恩……”
他在后座坐直身子,笑得嘴角越抬越高,只怕要破车而出了。
“你今天觉得自己怎么样?”他问:“就现在?是逊毙了,还是爽毙了?”
她从后照镜瞥见他双眸,暗想自己的眼神是否像他一样兴奋又激动。“我觉得……”
“说出来。”
“爽毙了。”
他双手一拍,开心欢呼。
她踩下油门,搥了车顶一拳,放声大吼。
过了十分钟,车来到一条小小的商店街。她记下了开到这儿的时间。街上有邮局、三明治店、酒铺、马歇尔百货公司、自助洗衣店。
“我们到这儿来干么?”布莱恩仔细打量窗外低矮的楼房,几乎是清一色的灰,只有马歇尔百货原本的白墙褪成蛋壳白。
“我很快办点事。”
“现在吗?”
她点点头。
“瑞秋,”他的语气难掩一丝以上对下的优越感:“我们没时间——”
“吵架?”她反问:“我也有同感。马上回来。”
她把车钥匙留在发动引擎的插孔上,出银行带着的那个包包改放在他脚边。她在马歇尔百货待了十分钟,把乔装成妮可.洛索维奇的打扮全部换下,改穿牛仔裤、蔓越莓红尖领T恤、黑色喀什米尔开襟毛衣。她把衣服上的标签全都交给收银员,换下的衣物则放进百货公司的塑胶购物袋,付帐走人。
布莱恩看她走出百货公司,坐起身来,但她随即举起四根手指,示意他等一下,又走进邮局,他脸随之一沉。
五分钟后她便走出邮局。等她坐上驾驶座,布莱恩脸色刷白许多,整个人像缩了一号,不太舒服的样子。她的包包仍在他脚边,但他显然翻过里面——有叠钞票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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