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翻了我的包包。”她说:“还谈什么信任啊。”
“信任?”他这两字是尖锐的高八度,像打嗝发出的声音。“我的护照不在里面,你的也不在。”
“对。”
“那护照呢?”
“我的在我这儿。”意思是不劳他操心。
“那太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
“瑞秋。”
“布莱恩。”
他的声音轻得快变成气音了。“妈的我护照咧?”
她从马歇尔百货的袋子拿出一张寄件标签,递给他。
他把单子在大腿上摊平了,看了好一会儿。“这什么玩意儿?”
“这叫寄件标签。全球快递的。美国邮政总局保证送达。右上角那边是你的邮件追踪号码。”
“我知道。”他说:“我也看到你把收件人写成自己,阿姆斯特丹洲际酒店的房客。”
她点头。“那饭店好吗?你住过没有?网站上看起来不错,我就订了。”
他望她那眼神,像是很想揍什么东西。也许是揍她,或揍他自己,也可能是仪表板。
但很可能是她。
“你把什么东西寄到阿姆斯特丹洲际酒店,瑞秋?”
“你的护照。”她发动荒原路华,驶出停车场。
“我的护照?你什么意思?”他把声音放得更轻。他在怒气爆发、准备吵架前都会这样。
“我的意思是,”她逐字慢慢说,一般人对小小孩讲话才会用的那种语气:“我把你的护照,寄到阿姆斯特丹了。我打算明天晚上就到那边。你呢,就继续待在美国。”
“你不可以这样。”他说。
她回望他。“我已经寄了。”
“你不可以这样!”他又说一次,这次是用吼的,外加对着车内顶蓬的一拳。
她等着看他会不会揍别的东西,又开了大约一哩路,才说:“布莱恩,我们结婚这些年,你一直在骗我;婚前那几年,你也在骗我。你真的以为我能就这样算了吗?你以为我会说‘哇塞,大哥,欸,多谢你一直罩我’?”她说着,在往九十五号高速公路的标示左转,离上匝道还有十哩路。
“妈的你站住。”
拉斯又闲闲走了几步,才停下来。
布莱恩很可能还有一本备用护照。他大可随她去死,把所有的钱花光光。
“现在是怎样?”奈德问:“玩‘一二三,木头人’?”
他又朝她走了两步。
布莱恩,她想狂叫。布莱恩!
她把手臂伸得更长了些。“我说了别过来。”
“你又没说‘木头人’。”他又跨了一步。
“别过来!”她的声音自小屋反射,阵阵回音传下山丘。
奈德还是一派平静从容的语气。“瑞秋,我很肯定你看过某些电影,小女生拿把枪,和拿枪的大坏蛋杠上。不过呢,亲爱的,电影这套,现实生活里行不通。你看着我们从门廊走下来,没动手;我们故意分开走,你也没动手。这代表,这会儿在我们这个现实里,不管我们哪个人开枪打你之前,你根本没办法同时对我们俩开枪。最后不是我开枪干掉你,就是他干掉你,要办到并不难。”
布莱恩,老天爷。你他妈死哪儿去了?你是不是丢下我了?
她手抖个不停,只好用手肘撑着引擎盖稳住自己。她枪对着奈德,但这代表没法顾到拉斯。
奈德看她支着引擎盖的手肘不住抖动,挑起一边眉毛。“你懂我说什么吧?”
噢,糟了。糟了。糟了。你抛下我了是吗?
她眼角瞟到拉斯又走了两步。
“拜托。”她说:“别动。”
这句让奈德笑了。将军。
楼上传来婴儿的哭声。
拉斯闻声抬头,奈德仍盯着瑞秋。
布莱恩走出门廊,举起霰弹枪,扣下扳机。
爆炸的威力穿进拉斯的背,从正面穿出,那支猎枪还在他怀里。大号铅弹碎片混着拉斯的碎块,喷溅在荒原路华副驾驶座那一侧,猎枪飞了出去,落在引擎盖上。拉斯猛然跪地,瑞秋则朝奈德开了一枪。
她其实不记得自己扣下扳机,但想必她真的动了手,因为奈德的叫法,活像向裁判咆哮判决不公的选手,既惊愕又愤恨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随即往后一倒,靠在门廊台阶上。她发现他手中的枪不见了。
她绕过车,枪还是对着他。他注视她逐渐逼近,也看着布莱恩走来,霰弹枪同样指着他。布莱恩的手臂在抖,而她——她很讶异自己再也不抖了。不过既然有霰弹枪,手抖不抖也无所谓了。
拉斯的脸仆在泥地上,发出轻轻的“咚”一声,她捡起奈德的枪,一边拿着,一边把自己的枪插进裤腰。两人一起站在奈德眼前,想着下一步要干么。
她在奈德肩上打了一个洞。他耷拉着左臂,仿佛永远失去了支撑,她想那颗子弹应该打碎了他的锁骨。
他望着她,一边用嘴浅浅呼吸。脸上写满了绝望与不知所措,活像整周走衰运的业务员到了周五的表情。大片鲜血从米白色衬衫流下,浸湿了左半边夹克,那是格子图样、有刷毛衬里的衬衫式夹克,很多建筑工人会穿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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