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夭折
从防护服里解脱出来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洗个澡,因为她闻起来比臭鸡蛋还要刺鼻。趁默里赶来之前她得好好梳洗一下,他想要掌握第一手资料。但是,不巧,澡得等会儿再洗了。她要先读读马丁·布鲁贝克身上那蓝色须根的检验报告。
“没过几个小时,那须根也完全分解了。”阿莫斯说,“他们查不出腐烂的原因。我们之前取样时它还完好无损,但腐烂不知为何一触即发。”
“但他们是在须根腐烂之前做的检验,是吗?这是份关于须根的报告,而非腐烂物的吧?”
阿莫斯点了点头。他正沉浸在从防护服解脱出来的兴奋中,看起来就像一个终于摆脱了处子之身的少年。
“当然,他们在样本腐烂前就得到了分析结果。100%纤维素。”
“与三角形赘生物的组织成分一样。”
“的确。几乎一样。但赘生物看起来更像一种完整的纤维结构——外壳,骨架,组成成分。构成赘生物的大多数都是癌变细胞。”
他们都脱掉了防护服,因为面对一具黑色化脓长满了霉变绿毛的尸体,实在再无检查的必要。他们已经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内尽了最大的努力。但迄今为止,谜题尚未解开,越来越多的问题却不断浮出水面。而其中一个令她尤为困扰,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纤维素。
“这根蓝色的须根与三角形赘生物的组织成分一样,都是植物性纤维素。”玛格丽特说,“我们初步判断赘生物像是一种寄生虫,那蓝色须根呢?”
“我觉得它是一个夭折品。”阿莫斯说。
“夭折品?”
“我觉得蓝色的须根是还未长成幼虫就夭折了的寄生虫。”
“你还给寄生虫的生长期划分了阶段?”
阿莫斯耸了耸肩,“一时词穷嘛。我们就暂且把三角形赘生物称之为幼体阶段,那么显然在它长成幼虫之前还有一个阶段。赘生物的主要成分是纤维素,须根的成分也是纤维素,你自己想想。”
这听上去确实有道理。某些细胞会自动生成一些永远都用不上的物质,或者就像阿莫斯说的那样,须根是寄生虫的突变,制造纤维素,却不能真正进入到“幼体”成长阶段。
“幼体”这词儿也让她倍感困扰。
“如果说的确存在幼体阶段,”她说,“那它肯定会继续生长进入成虫期。”
阿莫斯咂咂舌头,“你这个问题真白痴,玛格丽特。很明显当然有成虫期。哦,不过,我也不知道成虫期会是个什么样儿。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见默里·朗沃斯之前我只想洗个澡。”
也许阿莫斯可以打消他的好奇心,但是玛格丽特却不行。或更为确切地说,她不能打消她内心的恐惧。
如果这真是幼虫期的话,那成虫期的表现形式到底是什么呢?
第21章 不要等待,脱落吧
佩里蜷缩在沙发上,一手握着瓶纽卡斯尔啤酒,一手抓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更换着频道。
他孩提的记忆里就有这个绿蓝格子的呢沙发,那时他的父亲从救世军那儿把它买来,着实给了他母亲一个不小的惊喜。买来时沙发完好如新,但那是15年前的事情了。母亲死后,这张沙发,连带一些杂七杂八的锅碗瓢盆,是他从老房子带走的所有家当。据他所知,那所房子仍坐落在希博伊根的土路上,但如今只见断壁残垣。佩里童年时,父亲的反复修缮才使得这房子一直没有垮掉。佩里知道没有人会要一所如此破败不堪的房子,它要么是不堪岁月的磨蚀,逐渐腐烂,要么终将倒在推土机下。
这张沙发已与他相伴多年了,先是在大学,然后在现在的公寓。天长日久,这沙发已经非常贴合他那庞大的身躯,看上去像是为他专门定做的一样。但即便是躺在沙发上啜着啤酒,看着电视节目,也还是无法拨去那层笼罩在他心头的阴云。他被早早勒令回家。没搞错吧?是勒令回家!跟那些散漫懒惰的员工没什么两样。孤独感本就要将他压垮,但那豪勇七蛟龙却又变本加厉。
它们也不再痒了。它们很痛。
那结了层厚厚硬痂的疥癣不光是在隐隐作痛,而且从他体内传来一些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在悄悄告诉他,局面马上就会完全失控。
佩里一直想知道癌症患者究竟能否感受到体内的异样。因为,人们在医生告诉他们“你已时日不多了”这种鬼话时往往表现得异常震惊,但其实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早有觉察,更多的人早已知晓这次所遭受的病痛非比寻常。正如他父亲一样。
父亲早就察觉了,但他只字未提,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更加不苟言笑,也更加狂暴了。是的,直到父亲进了医院佩里才将他的那些异常举动跟病情联系到一起,但,他父亲早就心如明镜了。
同样,佩里现在也有相似的感觉。他的胃很不舒服,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但老是微微地犯恶心。从周一早晨疹子突然暴发到现在,佩里不由得不去想,这件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他起身走进浴室,脱去衬衫,盯着曾经柔软光洁的皮肤。很显然,他的症状导致了睡眠的极度匮乏(现在把它称为“症状”,是因为他已经觉察到事情不太对劲了),让他看起来一副可怜样。他总是一紧张就挠头,头发像一蓬乱草,皮肤比平日里更显苍白,比一个寒冬腊月里在密歇根大街上流浪的乡下小男孩更甚,黑眼圈也尤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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