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要来抓我们”
那恐惧感如此强烈,极富侵略性,且几乎就在眼前,好似一条乌黑发亮的蛇落入一只凶悍的猛禽口中,极力挣扎扭动着。
“放松!”这外来物异样的情绪在他脑中和身体里蔓延,感觉很奇特。佩里皱了皱眉,“好了,他走了,没事了。”佩里想,如果告诉它们那是电视,公寓里根本没有警察的话,可能会很容易将它们的恐惧驱走——
“来抓我们”
——但本能告诉他要保住那张王牌,他过些时候可能会用得上它。
“警察走了警察走了不不不”
“他走了!现在冷静点儿,给我闭嘴!”佩里的双手不自觉地抚上额头,抱住了他的脑袋,想抵抗里面喧哗的骚动和四处蔓延的焦躁气息。这恐惧可以传染!佩里感觉到胸口透不过气来。“他妈的他走了!现在放松!在我脑袋里消停一会!”
“来抓我们”
它们听起来有些不一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它们现在说话竟带着点语调。有些不易察觉,但他听到它们在说某个词时有明显的拖腔,听上去很耳熟。
“他要来抓我们”
他感受得到它们的恐惧。现在它们说话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的那种毫无感情的单声调了——它们说得更快,或者说它们失控了。
“不要告诉他我们在这里”
“我不会告诉他的,好吗?”佩里放低了声音,尽力放松自己,希望这能同时让它们放松,“没事,他走了,你们只要放松就行了。”
这幽闭的恐惧感立刻消退了,就像他所在的暗室突然有人打开了灯。
“谢谢谢谢谢谢”
“到底为什么警察让你们如此害怕?”
“要来抓我们”
为什么它们如此害怕警察?根本没有道理啊。佩里认为这可能意味着他并不孤单,意味着有人正在寻找这三角形并想要摧毁它们。但为什么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呢?当然在媒体面前警察保守不了这样天大的机密。但三角形是如何立刻感知到警察的威胁的呢?它们从诞生到现在,一直呆在他的公寓里——它们与外部世界没有联系。莫非它们关于潜在威胁有预先编排的记忆?
它们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警察”或者“条子”这词的意思——它们必须很努力很努力地搜索,然后却被这个词儿的含义吓得屁滚尿流。但它们在佩里那未加删节的大脑词典里找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它们早就知道的东西。至少,它们认为它们知道。
“他来抓你们是什么意思?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吗?”佩里感到三角形正在他脑子里,他的记忆里,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它们搜索得时间越久,他就越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眼睛慢慢适应黑暗里微弱的光线一样。
“人类在找我们杀我们啊啊啊”
啊?佩里被这个词卡住了。它们用了“啊”这个词,并且,它们是跟“杀”这个词连在一块用的。为什么它们的说话方式突然变得这么古怪?那一成不变的单音调消失了,话语里开始出现了音调的起伏变化。它们言辞间似乎更加慢条斯理,更加婉转了,几乎能感觉到“五虎将”说话开始带有拖腔了。
但重要的并非它们新的说话方式,而是它们对于警察疯狂的惧怕感。这是本能的反应吗?它们连怎么跑到他体内去的都不知道,却为何如此害怕警察?还是它们在对他撒谎?如果一切都据实相告,它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管怎样,他感受到了它们对警察的惧怕。也许……也许它们怕的根本就不是警察,是警察身上的制服。
佩里突然想起来,每当他一想到警察,脑海中就会浮现密歇根州骑警的画面。那些家伙总是高大威猛,身着笔挺的制服,态度威严有礼,身上还别着一把非常显眼的枪。
这一定是三角形读取到的信息,因为这是当他听到“警察”这个词时会立刻想到的画面。并且他关于骑警的心理意象——他们那笔挺的制服、威严的表情还有那把手枪——并非真正意义上警察的形象,而是一名……
一名……
士兵。
三角形害怕士兵吗?佩里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两种可能。要么是三角形通过自身经历或者本能知道士兵是什么,要么就是它们向佩里隐藏了对周围世界更为广博的知识。不管怎样,它们所了解的一些事情,佩里并不知情。
他的胸中突然升腾起一线希望。三角形害怕士兵,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些人知道这些三角形的存在?如果是的话,那佩里就并非独自在遭受这种恐怖生物的折磨了。
“为什么你们认为他们会来抓你们?”
沉寂。
杂乱急促的声音。
“他们想杀我们杀杀杀”
“你们怎么知道呢?你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又怎能知道他们要杀死你们?”
更久的沉寂。
“和朋友交谈”
朋友?还有别的三角形?感染了这鬼东西的还有别人?也许他并非唯一的那个人——也许患者远远不止他一个。
“朋友们都说了什么?”这次停顿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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