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回到了正题。绫乃小姐说:“我有些看不懂的地方。两年级学生悄悄地举办‘植树仪式’,不是吗?”
“是啊是啊。”
种植属于班级的树,然后围着它唱歌。好像是学校里流传的习俗。但又不是白天堂堂正正进行的“仪式”。这一点挺奇怪的。
“到了晚上,避开人们的耳目举行这样的仪式吧。低学年的学生们则拼命寻找着在什么时候,在哪儿搞这个仪式。”
“好像《间谍X27》一样嘛。”
这样一说,我们俩回顾了一下这本小说,忽然发现那一章节里,不时地出现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名字。正如别姬小姐所说的,韦伯斯特也很喜欢侦探小说吧。
“——他们千方百计地避开那些不停地前来一探究竟的‘间谍’的耳目举行种树仪式,挺有趣的吧。低年级学生反而拼命地想找出来。清楚地分成了进攻的一方和防守的一方。在这一点上,不是挺有些神秘兮兮的味道的吗?”
绫乃小姐说:“原来,是这样解释的呀。”她安下心来。
“也不能解释成别的呀,这是那个国家的学生的习惯嘛。”我说。
“像那样的寄宿学校的话,一定有各种各样的习惯吧。”
“一个地方一个样,百里不同俗嘛,对吧?”
“这在他们那儿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小说里也不会进行特别的说明。但对我们东洋人来说,就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我理解错了呢。”绫乃小姐说。
我忽然想到,
“——说起猜谜,那个,凯特·菲利斯。”
“啊,凯特·菲利斯。”
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和帕蒂同屋的朋友是德语研究会的秘书。在记录申请入会的人名的纸上,帕蒂丝毫没有多想就写上了偶然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名字。从那时开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凯特,出场了。
“她编出了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这里挺有趣的。”绫乃小姐说。
帕蒂为了使这个谜一般的杜撰人物好像实际存在一样,细致周密地安排了一番。
“这位小姐,你会取个什么名字呢?”
“这位小姐”是“你”的意思。
“我?……噢,如果是我……”
绫乃小姐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说要借用我的铅笔和纸。然后,刷刷地写了下来——松风峰子。
“好像是宝塚的演员呢。”我说。
“是啊。”
“她是怎样的女孩子呢?”我问。
“是个高个子、跑得快的女孩。”
“像风一样吗?”我又问。
“是的。”
在这时,我们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松风峰子”日后会制造出多少麻烦。
“说起寄宿制,你看过《穿制服的处女》【校注:即《穿制服的女孩》(M?dchen in Uniform),列昂蒂内·萨冈导演,1931年上映,为世界首部女同性恋电影】吗?”
这是今年上半年独占了人们热议的银幕话题的一部德国电影。像这样的电影一般会在几个电影院首映。但是对我来说,很难到浅草或新宿的电影院去。《穿制服的处女》在我所熟悉的帝国剧场也放映了。托了帝国剧场的福,那里的话比较容易跟着一起去看。电影院里来了许多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
然而,绫乃小姐对这部电影也仍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电影的背景是寄宿制的女校哦。即便这一点相同,美国和德国也像冬天和春天一般完全相反。电影里的学生们是立正不许动的。这和帕蒂的学校完全不一样嘛。——就单说学生们能和站在台上的老师自由地交流这一点,还是美国风格让人觉得更好呢。”
“但是,就是这个美国用暴力手段占领了夏威夷王国不是吗。我听说——流着血和泪的王国的人们来向日本求助的时候,日本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听她这样说,我不禁想,建立国家这样的组织或是更小些的集团,这件事本身大概就已经背离了公正的轨道了。
如同在鱼缸里的金鱼,大概是看不见鱼缸里的水吧。自己身在怎样的水中呢——要做出这个判断,不远隔一段时间或距离,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是不被允许的。是谁不允许呢,就是我们所知的国家不允许。
经过了百年,经过了千年之后,人类的智慧是否能把这种国家的存在稍作改变呢?
即便如此,《穿制服的处女》可以说不但巧妙地抓住了我们谈话的内容,再加上我客观的想象力后让我忽然想起了那篇记录着宫城道雄和卢奈·休梅合奏的新闻小说的一节。
我是去年读到它的。现在我还能想起它来,它当然在我心里留下了烙印。当然,迄今为止,我对谁都没有说起过。
我知道我的话好像跳过了三个段落一样,但我还是说了出来。
“哎,我在哪本小说里读到过,以前的罗马规定,不管犯了什么罪都是不能将处女处死的。”
那小说的作者是川端康成。绫乃小姐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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