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您确实蹭掉了不少,只是那水石表面粗糙,所以在石缝中,还留了不少血。阿文总不可能自己拿草鞋,蹭掉自己滴下的血迹,更不可能在万分痛苦中,细致地关好土门,您说对吧。您已是难逃其咎,藤五郎先生,您以为写了自己名字的,只有土门的白墙吗?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写有血字。土藏门框的黑墙上,也有您的名字,那里因为太暗,您大概是没有看到。阿文也是滴水不漏,知道只写白墙,很可能被人刮掉,所以才在别处也写了,而且,还挑了个不一般的地方。那黑墙朝东,只有被朝阳照射到时,才会看到发亮的血字。”
瘦松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印着“藤五郎”三个红字的纸,“我正要进土藏时,抬头一看,黑墙上似是写有什么字,但看不清楚。所以,我打湿了这张纸,贴上去一瞧,竟然印下这样奇妙的文字。”
藤五郎眼神十分急切,似要争辩,瘦松抢在他前面道:“要说我为什么推断,你让阿文杀了吉兵卫,那是因为有证据显示,你与阿文乃是同伙。若是杀人后放火,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在你外出夜捕后,必须安排别人,看到吉兵卫确实尚在人世。因此你到了船宿,才让阿文引出吉兵卫,故意让女佣撞见。你去吉兵卫家里,找他说理后假装离开,实则躲在染坊的暗处,看到吉兵卫离开京屋,便跑了出来,在壁橱、仓库等地点放下火绳,接着若无其事地去夜捕。你与阿文是同伙的证据,还不止于此哩。吉兵卫的尸首,是看准了着火的地方,架在梯子上,从三楼的外扩窗户丢过去的。要拿出那么沉的梯子,用完再放回去,这样的力气活儿,阿文是做不来的。”
“神田屋先生,这……”
“您别说了,有什么话,且去番奉行所讲吧。我还没说完,您别插嘴。最后,要说为什么,在京屋放火的人是您,这一点有两个证据,其一是那印盒的抽绳染了蓝色,此乃您曾站在染坊蓝染缸边的证据。我打听过,您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去京屋。与吉兵卫说话,应该用不着去染坊吧。虽说那抽绳已经不湿了,可是,蓝色确实是新染的。我想您应该不知道吧,蓝染缸深埋在地里,只露出顶上五寸。看印盒抽绳,有一小半染成蓝色,您当时以什么姿势蹲在染缸边,简直一目了然。若是印盒掉进去,整条抽绳都应该是蓝色的,想来是您蹲下身时,小半个印盒浸到了染缸里,可是,您并未察觉。另一个证据是火绳与火口。您用的渔具箱中,装有点烟斗用的火绳屑和火口。以上这些,都是难以推脱的铁证。”
十吉和孙太郎分别从左右两边,擒拿住了藤五郎的双手道:“喂,大清浴场的老板,跟我们到番屋走一趟吧。”话音刚落,便将他拉了起来。
十五日
那个轿夫原本乃是江户城里的第一名捕,长着一个冬瓜一般的大下巴,大名唤作仙波阿古十郎,人称“颚十郎”或“下巴怪”。
他靠在息杖上,听瘦松的话告一段落,皱着眉头道:“瘦松,你这就不对了。这案子搞不好,还真不是藤五郎干的。”又转向一同抬轿的土土助,“对吧,土土助先生,这案情有些奇怪呀。心里有怨的是吉兵卫,并非藤五郎。藤五郎一直安安分分,单是因为阿文还与吉兵卫有联络,他真的会为此杀人放火吗?”
土土助点头道:“我也一直奇怪呢,这一点实在不合常理。”
“就是吧,不论杀人还是放火,都有更加简便易行的方法。可是现在我却觉得,犯人有意选择困难的手法,您不觉得这案子,有些不自然么,似是有过多的算计吗?”
“觉得呀!……再者,不论用什么犯案手法,看京屋与大清的关系,大家都必定会,怀疑到藤五郎头上,这是无可避免的。只要稍微有点脑子,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对啊,一般人肯定不会下手。”
瘦松忍不住插嘴道:“所以啊,吉兵卫不是说他抓住了藤五郎,在甲府作恶的把柄了吗……”
颚十郎大笑道:“大清搬到京屋这里,又不是一天两天,虽不知吉兵卫抓到什么把柄,可是,没人会放任一个随时可能告密的人,两年来都不管不顾。若真要杀人灭口,藤五郎怕是早就动手啦。何况吉兵卫既然手握对方软肋,阿文提出断绝关系时,一定会说到此事。据我推断,那软肋之说,应该是吉兵卫编造的。依我看,相比软肋之说,吉兵卫一直去寺庙,这一层更让人在意。我猜,他一直去墓地拔草,是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呀?我说瘦松,你去查过吉兵卫去的菩提寺,知道他在那儿干了些什么吗?”
瘦松五郎扶着额头道:没有查到这步……”
“不弄清楚这个,就无法断案啦。吉兵卫去的菩提寺,究竟在哪儿?”
“据说是浅草御藏前的长延寺。”
“这好办,长延寺离这里近得很,我们立刻去瞧一瞧吧。来来,上轿上轿,我们抬你去。”
两人将一脸不情愿的瘦松塞进轿子,很快赶到了长延寺。三人寻到老住持一问,只听住持介绍道:“他一直很消沉,有时一边刷洗墓碑,一边念念有词,有时靠着墓碑发呆沉思。我特别留意他。上一次来时,他包了二十两小判,说拜托给他念永代经。”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久生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