颚十郎诧道:“这永代经是自己离开江户,一辈子不回来,或是知道死期将至,却没有亲人在死后供养,让人在忌日节日,供养祖先念的呀。吉兵卫活得好好的,却提出这种请求,实在奇怪。”
住持说:“包永代经费用的纸,就贴在大堂的墙壁上呢。”
三人便赶忙走去查看。只见那纸上写着“永代经费”,边上写有“六月十五日”字样。
大下巴的仙波阿古十郎一拍手道:“这一来,我就彻底明白了。喂,瘦松,土土助先生,那吉兵卫是故意设套,让人怀疑藤五郎和阿文,然后自己在家放火自杀的。”
瘦松大吃一惊,问道:“怎……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此案只能如此,最有利的证据便是这永代经。你看那包纸上的日期。吉兵卫拿这笔钱来寺,是在六月十一日,可上面却写着‘六月十五日’。十五日便是昨天,也就是吉兵卫的死日。想必他是一心想着,本月十五日就要死了,结果无意间错写下这个日期。”
瘦松五郎还是有些怀疑,问道:“那他为何选在十五日自杀呢?”
“六月十五日,是小鰡起网的日子,藤五郎一定会离开家,所以吉兵卫才选择了这一天。看来他这次栽赃是预谋已久。”阿古十郎连连点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吉兵卫一定是个相当固执记仇的男人,为了让尸体看起像是,被人从三楼抛下,他特意爬到屋顶的晾晒台上自杀,让人误以为是藤五郎或阿文,出手杀害了他。真真好算计!……”
三人回到番屋。仙波阿古十郎拿过藤五郎的印盒,查看一番,忽然开口道:“我说藤五郎先生,您去吉兵卫家时,吉兵卫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蓝染瓶,在您和服的腰部,染上了一片蓝色,对吧。”
“对,您说得没错。”
“吉兵卫慌忙中打翻了东西,说立刻给您的衣服去渍,让您把外衣都脱了。”
“对,正是如此。”
颚十郎转身对瘦松道:“印盒里的药被换成毒药,就是吉兵卫趁这时干的。”
仙波阿古十郎说罢,如同捉弄人似的,对瘦松嘿嘿一笑。
两国的大鲸鱼
二十六夜待
七月二十六日,是二十六夜待①的日子,江户城中的男女老少一齐出动,在芝高轮、品川、筑地等沿海一带的深川洲崎、汤岛神社境内,齐聚一堂,等待着月亮爬上夜空。
①跟八月十五日(十五夜)和九月十三日(十三夜〉并称的,日本传统三大赏月日期之一。因要彻夜等待月亮升空而得名。人们会借赏月祭祀之名,彻夜游玩。
在这其中,品川地区就显得格外热闹,很多有名的茶馆、餐馆,为了抢占赏月的好位置,早在两个月前便去占座了。
人们对着大海,安放好座席,一拥而入。座席间不摆屏风,也没有隔断,赏月席好似岁末的澡堂冲洗房,大家摩肩擦踵,弹着三味线喧闹着,哇啦哇啦地等待着赏月。
那夜,月亮迟迟不肯露面。有不少人从中午开始,便放量饮酒、自由嬉闹,这时等不住了,背对着月亮升空的方向,已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诨名“颚十郎”的阿古十郎和本名土土吕进的土土助,这一天从傍晚起,便生意红火。他们在赤羽桥畔待客,等对了地方,才搁下轿子没多久,便有大户人家的老爷上门了,说急着赶去品川的观海楼。两人将人送到观海楼后,再返回赤羽桥,才撂下轿子,又来了客人。这次的客人,是将军家的直属武士,要去八之山的“大势”。阿古长见此人出手阔绰,便开价银一分。送到以后,再回赤羽桥,这厢搁下轿子,那厢客人又上门了。
晚上八时,两人开始在品川宿附近,等待着赏月回程的客人上门。一个客人去麻布,送到后回品川又抬了一个去芝口,接着是一个去铁砲洲的。他们从傍晚到夜里,来来回回地,一共搭载了十一名客人。仙波阿古十郎与土土助就算再皮实,也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土土助道:“今天的生意好得吓人。我趁着势头好,没头没脑一个劲儿地跑,回头算一算,今天应该跑了几十里路了。要是走直道,咱现在怕是要跑到,岩国的锦带桥哩!……”
阿古十郎软绵绵地靠在轿子上,叹息着道:“哎,真是的!……抬得我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只能勉强站住。单是放在大碗里那点轿子钱的分量,都能让我往前栽倒下去,真是拼了命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咱们两个人也没有那么想赚钱,虽说趁着生意好,不歇脚地跑了一天,可是,做轿夫发家致富,说出去实在丢人。今天这钱赚得让人心里发毛,咱把轿子钱都丢了吧。”
“先不扯闲话,在这里站着不动,立马又要来客人了。咱趁现在赶紧吹熄提灯,先走为上。”
“好嘞!……”土土助赶忙答应了一声。
两人吹灭提灯,抬起空轿子落荒而逃。一来一去已是夜里一时多了,两人扎着头巾走到札之辻,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喂,等一等!……你们去哪儿呢?”
轿子前后各闪出一个人影来,两人皆穿着深蓝色的棉长裤,脚蹬一双目明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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