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原来您听说了。您也真是爱使坏,让我白费这么多口舌。”
“谁叫你搬出这么老套的故事来忽悠我,我哪是那么好骗的。我不像你,我可是有学问的。我说瘦松,这是中国的志怪小说《剪灯新话》里的故事,叫《金凤铁》,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
瘦松不悦道:“什么听来不听来,我说的是真人真事!前阵子深川的八间堀里,发现了一具没脑袋的尸首,虽说不是我值月班,可是,我挂心这个案子,去万屋走了一趟。这故事是万和亲口对我说的。”
阿古长脸色稍变,问道:“这么说,这真是真事?”
“骗您我能有什么好处呀?真事,真事!……金三郎和阿米明晚就要成亲啦,万和家现在忙作一团呢。”
阿古长与土土助对视一眼道:“土土助先生,大事不好啊。”
土土助也使了个眼色道:“确实,这件事做得太恶毒了。”
瘦松左右打量两人道:“什么呀,到底怎么恶毒了?您俩别尽使眼色,看得怪瘆人的。”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雨打伞面的声音,一个轻细的脚步声,慢慢地朝长屋靠近。
不一会儿,只听一个温柔文静的声音,从防雨拉门外传进来:“有人吗?请问仙波大人,是住在这里吗?”
阿米
来客进了屋里,头上梳着高高的藏前式圆髻,身穿染有秋七草的紫色畝织缩缅振袖和服,是个下巴圆圆、文静温柔的十六七岁姑娘。从她穿着奢华、举止高雅,可知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那姑娘毫不犹豫地走上旧榻榻米,恳切地望着阿古长道:“我是深川茂森町万屋和助的小女儿,名叫利江。姐姐还在世时,跟随她去金助町花世姐姐家里玩,曾见过您一两面。因为这一面之缘,今天我有一件要事相求。”
利江将方才瘦松说的故事,再次简短地说了一遍,一脸果断地说道:“不瞒您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非常离奇,离奇到也许会让您发笑。这都是我的感觉,我总觉得我家要出大事了。”她眼睛里闪出惊恐的神色,继续说道,“说来您可能不信,可我总是觉得,明天即将成婚的二姐阿米,不是原来的二姐了。我总觉得她是个陌生人,让我难以释怀。”
“您单这一句话,我也听不明白啊。”
“也对,我应该和您说得更详细一些。可到底怎么说才好呢……”利江一歪脑袋,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长相、举止、声音都和原来的阿米一模一样,我一句话说不清楚,只是她与原来的二姐,有点不同了。要说哪儿不同,我二姐有些执拗,每次去厕所回来洗手时,一定先用左手拿水勺,从右手开始冼,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先用右手拿过水勺。可最近,二姐总是先用右手拿水勺,从左手开始洗。另外也是一件小事。二姐最讨厌枕巾被汗打湿,有时睡到一半醒过来,常会让睡在一旁的我,去取新枕巾替换。然而最近,她就像是忘记这回事似的,若无其事地枕着以前绝对会感觉恶心的脏枕巾。”
“我提一个问题,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二姐有异常的?”
“是本月七日傍晚。那天二姐的情况急转直下,一度断气,手脚也变凉了,大家差点哭着,要给她准备葬礼。我开始觉得二姐不对劲,应该是那之后的第二天,大概是八日左右。”
阿古十郎伸手摸着肥硕的下巴道:“好,我知道了。那阿米姑娘当时所在的环境下,容易被人掉包吗?”
利江猛地摇头道:“姐姐因为发热,容易发冷,不能受风,所以一直让她睡在土藏里。且那土藏不是一般的土藏,是座敷土藏①,在中庭正中央,四面都是走廊。土藏离庭院很远,离玄关和后门就更远了。”利江眨巴着眼睛回忆着说,“另外,父亲、母亲和我三个人,轮流给姐姐守夜,她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不论出什么事儿,都不可能将重病的姐姐,从土藏中带出来。替身想要掩人耳目,经过重重宅邸,潜入土藏,更是难上加难。”
①四面墙壁上涂了厚厚的泥巴和灰浆的建筑叫作“土藏”,多作为仓库使用,不大会住人。铺上日本传统草席“榻榻米”的“土藏”就是座敷土藏,是供人休息居住的。
“这下可真是离奇了。”颚十郎连连点头,“话说,您今天有何事相求呀?”
利江机灵地望着阿古长道:“我求您做的事情,正与二姐有关。虽说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人闯进土藏里去掉包,可是,二姐现在确实,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原来的姐姐了。我想求您破解其中的奥秘,查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特意上门拜访。若是您调查后,发现确实不是掉包,那我也好安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了。”
瘦松一直聚精会神地听利江说,忽然眼睛一转,插嘴道:“阿古十郎先生,这肯定是被掉包了。”
颚十郎吃惊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在打瞌睡呢,原来醒着啊。你突然大声插进一句,都把人家大小姐给吓到了。先不说这些,为什么你说一定是被掉包了呢?”
“只可能是被掉包,这连亲妹妹都说,姐姐已经变了个人,不是掉包还能是什么?不论道理上怎么看,既然直觉如此,准没有错!……”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久生十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