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吧!……”阿古十郎冲两人挥了挥手。
大家吵吵嚷嚷地,一同到正门送行。颚十郎坐在冰室里等,待到有时钟的房间,传来咚的报时太鼓声,他便知道三点半了,当即嗖嗖地卷起衣服下摆,脱了草鞋,打上一双赤脚,道声:“我去也!……”话音刚落,便如一团黑云般奔出。
阿古十郎拐过空地,跑过长屋,从正门往本乡方向,一路狂奔,在本乡一丁目右转,拐上壹岐殿坂。过水道桥后,左边是水野大人的大宅官邸,绕过榊原式部,斜穿过四番原,跑到三番原。
等到颚十郎满身大汗地跑到一之桥时,阿寅、阿为和部屋头三人,已放下轿子,在桥头等他半天了。
颚十郎大口喘着热气道:“怎……怎么样?你们在这里等多久了?”
“看来不行啊。我们跑到这里,放下轿子,正好三点四十,现在都三点五十五了。您这晚了十五分钟呢。”
颚十郎边擦汗边道:“我已跑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颠出来了,竟然还晚了十五分钟,看来相差很远啊。不过,凡事都怕万一,咱再试一次吧。”
四人抬着轿子,回到加贺大人的宅邸,从头再试了一遍。好多人听说有个长相奇怪的长下巴怪,还不到一刻钟,又要在本乡大道上飞跑,纷纷出来看热闹。颚十郎跑过时,人们走到店门口,一边谈笑,一边目送着他。
第二次阿古十郎快了十分钟,即便如此,还是没赶上轿子。在颚十郎赶到的五分钟前,那轿子已经等在桥头了。
余味
小传马町牢房占地三千五百坪,内有扬座敷,扬屋,大牢、二间半(无宿牢)、百姓牢和女牢,分布在不同的建筑物里。
官位高过目见、俸禄不到五百石的嫌犯,关在扬座敷里,官位不及目见的小吏、和尚、山僧、医生和浪人武士,则要被关在低一级的扬屋里。
扬座敷即单间牢房,地上铺着包边的榻榻米,提供的饭食放在日光膳①上,还备着碗和茶盘。每间自带浴室和厕所。
①涂有日光漆的小饭桌子。
扬屋不同于大牢和无宿牢,也是单间,不过,格局相比扬座敷,要简单得多,铺的榻榻米是不包边的坊主畳。另外,这里不像扬座敷,有佣人来端饭,所以没有茶盘。厕所和浴室都是共用的。
扬屋房间的大小也奇怪,四块榻榻米不到,一边高墙头上有扇窗户,一边是大牢格子门。另一边对着走廊,在中格子窗外,就是键役和值班改役的房间。
这两日越发憔悴的青地源右卫门,无聊地坐在扬屋里,对面坐着的,正是仙波阿古十郎。想来颚十郎并非刻意地,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只因他平素看来,格外从容,所以在这种阴气十足的地方,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二人的交谈,正好暂告一段落,青地将两手扣在膝头,垂着头;阿古十郎则摸着长下巴,出神地抬头望着天花板。他用手驱赶快要停到鼻尖上的苍蝇,一边用不得要领的口气道:“哎,这事可真是的……”扯了几句不明就里的话后,颚十郎重新打量青地几眼道,“总而言之,在番奉行所当班的人,总会格外谨慎、絮絮叨叨地确认一些,早就说过的事情,这说白了,也是职业习惯所致。我问一句听着有点傻气的问题,你从加贺大人的宅子走出来,是走哪条道跑到一之桥的?”
“要说哪条道,这路就只有一条。从壹岐殿坂走到水道桥,看到大宅官邸了,便从榊原式部的拐角处,往四番原、三番原走去,最后便走到了一之桥。”
“嗯,路咱确认过了。听说你是在一之桥御门里,埋伏着等轿子来的,那你究竞是在什么地方,赶上了那贡冰轿子的呢?”
青地抬眼道:“您说什么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才过了这几天就忘了?”
“不,我想起来了。我赶过那轿子,正好在水野家的大宅官邸附近。”
“具体是在……?”颚十郎急忙追问了一句。
“正好是拐角那里。”
“哈,原来是在那儿赶上的。为何你没在那儿直接动手呢?”
“那天,那里好像在搞祭祀,我跑到附近时,不巧遇到榊原的徒士众①们,正扛着蒙了油箪②的钓台,从里面出来呢。”
①隶属江户幕府徒组的下级武士。
②蒙在橱柜等外面的外皮,用浸过油的布或纸做成。
“那确实不方便下手。你为什么要躲在,一之桥御门里面呢?……”颚十郎焦急地问,“那一带有空地,在三番原下手,可比躲在门里伏击,要更容易得多吧?”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可是,那地方看似方便逃走,其实四面坦荡,没有遮拦。”源右卫门垂头继续说道,“其实,那天的两天前起,我除了水,什么都没吃。若靠这双软绵绵的脚,从三番原逃走,想必马上就会被抓到。而躲在御门内,则可躲进宅子里,在里面穿梭躲藏,还能够勉强逃脱。”
颚十郎点头道:“哦,原来你两天都没吃饭,却从本乡一路跑到一之桥,这可真是不简单。”
“说来难为情,我当时跑得差点断了气,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晕眩难受。”源右卫门咂了咂嘴,叹息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追上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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