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在十字路口(辻)等待乘客的轿子。
②用四根柱子作支撑,配上竹篾做成的简易轿子,多为平民白姓使用。
“您别吃惊,把道理说开了,其实很简单。我看到您穿的羽织背后起皱,那是背靠在绑成十字的竹栏上,才会留下的皱痕。您家宅邸的轿子自然不用说,一般稍微好一些的町轿子,背靠处有软垫,羽织碰不到竹栏,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印记。还有去土佐屋买鱼干,如果仅是想买鱼干,这田村屋和本乡都有土佐屋,根本不必大老远地,跑去日本桥那边。您选择去那里的店买,自是要迷惑视听,使家人查不出您的去处。”
“这个……”来人吃惊地注视着颚十郎。
“您走到真砂町一丁目,在更科前落轿,上二楼借了砚台和毛笔,开始伪造名刺。”
“我地妈呀,这你也知道!……”那个家老十分震惊。
“您在原本的石口十兵卫上,加了山、十和点,就变成了岩田平兵卫。说到这里,我得夸您几句。您大可新买些纸,重新写张假名刺,可您历来行为节俭,一张纸都不愿浪费。其他那些镇守一方的家老,真该向您学一学才是!……我这可不是讽刺您,绝对是肺腑之言。至于我怎么会知道您去了更科,那是您下巴上,荞麦渣……”
客人闻言,慌忙低头伸手去摸下巴,颚十郎看得忍不住笑道:“我可没说有荞麦渣呀。其实确凿的证据,在您衣襟里插着的牙签上,那牙签柄上印着‘真砂町更科’几个字呢。不应该啊,这么一来,您特意去日本桥,转个大圈子,再赶来的功夫,那就全都白费了。您藏掖了半天,其实什么都没瞒住,就算您再绕远路,这样马虎大意也不行。”
石口十兵卫两手握拳放在膝头,全身僵直,突然,他把两手滑落到榻榻米上,抬头道:“您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没想到能说到这个份上,实在出乎意料,这真是……”
颚十郎又摆出呆蠢的神色道:“您过奖了。我知道,像您这般细致、周到的人,在有求于人时,要行多大礼数。您为了主公名誉,不论我怎么说,都没有报出主公大名,忠义之心溢于言表。且您身居高位,却不顾礼数,直接登门拜访,实在让人感动。我知道您并非有意隐藏,却还故意调侃打趣,您会有如此觉怊,将主公之名隐瞒到底,可见事态非同小可。我猜此番要务,定是攸关他能否继续受领十二万五千石的俸禄……我抢在您前面说吧,您是想让我帮你家主公,度过这一劫难,对不对?”
“对,您说得没错。”石口十兵卫点了点头。
“那么,您迟早得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于我。我就是想要您早点开口,才特意激您。我既非目付,又非老中,就算听了朝廷的内幕,您也无须担心,我会向人泄密。再者,我也不至于如此疯傻,您对主公一片忠心,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虽说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可只要我能做到,一定鼎力相助。请您抛开顾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吧。”
仙波阿古十郎这个不爱管事之人,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对石口十兵卫如此亲切。若是知晓他平素作为的人,听到这番话去,想必会觉得十分滑稽。
石口十兵卫听闻此言,大概是近日操劳之故,深陷眼窝的一双老目中,竟泛出许多泪花,低头谢道:“我同您今日初见,贸然登门拜访,做出种种失礼之事……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年轻人面前失态,可您既不嘲笑,也不嬉闹,还允诺鼎力相助,真让我又感动、又羞愧,不知该说什么好……”
石口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不语。他是大藩的家老,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不凡的见识和风度。这样一位老者,竟在外人面前,如此动摇失态,在背街小巷破旧长屋的老榻榻米上,两手撑地,颤着双肩嘤嘤哭泣,此情此景着实让人惋惜。
良久良久,石口十兵卫才抬头说道:“是这样。先君利与大人,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名唤源次郎。源次郎大人三岁那年春天,利与大人辞世,众家臣立刻让源次郎大人继承家业。第二年春天,服丧刚结束,先有家臣相马志津之助、传役桑原萩之进和医生菊川露斋,便同源次郎大人去继任祈愿,前往矢田北口拜祭产土大人①。源次郎大人可能是被神乐的太鼓吓到,回程途中,便在轿子里多次昏厥。最后被迫半道,将轿子停在百姓家,借人家的小房间,给源次郎大人休养,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当时诊断说是着了惊风,那之后,源次郎大人平安无事地长大,不出意外地接到圣令,许可他元服后继任家督,家里老老少少都欢呼雀跃。那之后,家老相马志津之助和医生露斋相继去世,敝人不才,接手家老一职,专心培养源次郎大人长大成才。可今年春天,我听到令人意外的谣言。”
①出生地的上地爷。
“哦,什么谣言?”颚十郎皱起眉头。
“谣传先君嫡子源次郎大人,其实在第二年春天拜完产土大人回来时,就在自姓家中昏厥,而后再没睁开眼。因为害怕古河家的十二万五千石俸禄被废,先君家老志津之助便伙同传役萩之进,找来偶然路过、与源次郎大人长得十分相像的街边乞丐之子,做了大人的替身。他们拿钱买下孩子,将他扮作冒牌的主公,若无其事地回了宅邸。虽说这是无凭无据的谣传,却也不能放任其传得越来越离谱,所以我找人调查,找出了散布谣言的源头。那人是矢田的庶民仁佐卫门。离奇的是,这仁佐卫门早在两年前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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