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会有那样的贼人袭击阿泽,想来双胞胎的秘密,已经被泄露了出去。他们正在寻找那个舍藏的下落,其中必定别有用心。”
祐堂和尚点了点头道:“比较可疑的是,前大老水野越前守①,他犯下大错,被革去了职务,可还不到十个月,就被将军亲自召回,官复原职了。其中的缘由,除了家庆公,谁也不知道,真是让人称奇。这只是贫僧的猜测,可能不准确,说不定是那奸贼水野,最近听说了有双胞胎的秘密,以此威胁主公,强行要求复职。如果此事正如我所想,那么,水野要是找到了舍藏大人,蛊惑他归入自己的势力之下,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何等惊天大事。
①水野忠邦(1794-1851),德川幕府第十二任将军——德川家庆的老师,上台后推行新政,提倡简朴、削藩,史称“天保改革”。结果触动各地大名利益,遭到强烈反对而被革职。“越前守”本来是指幕府委派统筹越前地区行政、军事事务的最髙负责人,后来形成虚衔,只表示任职者在幕府体系内的品秩;大老是德川幕府的最高行政长官,只有非常时期设立。大老之下是四至五名老中,负责统领全国政务,水野忠邦时任老中首座,权柄一如大老。
“贫僧想求助于你的,正与此事有关。请你务必先于水野越前守,找到舍藏大人的藏身之处,将这封信交给他。信上有警告的话:为无法实现的野心而焦虑,终究伤身无益。俗欲乃过眼云烟,切莫被其蒙蔽双眼,劝君早日皈依我佛,悠享天年。这是舍藏大人的画像,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祐堂和尚说着,在袈裟底下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卷画像,一手递给仙波阿古十郎。
“明白了,我只要找出舍藏大人的所在,将这封信交给他,劝他早点出家当和尚,这就行了吧?这事交给我了。那您之后怎么打算?”
“贫僧马上会在此死去,你不必在意我。”
“是吗,我本来应该在这里,念佛念得直到您瞑目,可对您这样有觉悟的人来说,我说这番话都是多余的。师父,祝您安然善终。”
“若是有缘,我们还能来世再见……”
“玩笑话不可乱说,您不用说,肯定是要去往极乐世界,可是,俺却打一开始,就没有这般可能。不论今生来世,此别都是永别,告辞啦!……”
仙波阿古十郎说完,爽快地点了点头,拖着粗稻草鞋,步入了街道的暮霭之中。
吊空女
颚十郎①打算当晚就抵达千住,便摸黑往国府台赶路。
①阿古十郎的“阿古”跟“颚”读音相近,所以,“颚十郎”就是仙波阿古十郎,也因为阿古十郎下巴大,才得此绰号。
他途中经过一个地方,右边是总宁寺地界,左边是有名的国府台断崖。峭壁之下,利根川的河水卷着漩涡,奔流而下。
阿古十郎慢悠悠地踱到钟之渊,看到百米开外的对面,有五、六个人正从崖边探出身子,压低嗓子,轮流对着崖下说话。而崖下则传来一个清脆镇定的女声,与崖上之人一问一答。
颚十郎不解:这是在干什么,便摸到断崖边,往女声的方向俯视斜望。这一看,让他不禁叫出声来。
那时利根川上弥漫着水雾,月影淡淡。恰逢明月出云,青晃晃的月光斜照在断崖之上,将那一块照得十分明白。一个女人就像结草虫似的,被绑住手脚,用绳子吊在六十多尺高的断崖上,正在半空中晃悠。
方才那镇定的女声,正是源自这个被绳子吊在半空中的女子。只听她道:“要杀便杀……是不可能的。你们爽快地把绳子割断吧。我被五花大绑,掉进下面如此湍急的河里,必死无疑。”
上边的人压着嗓子,低声道:“没有人说要杀你,要的只是你一句话。只要你招了,我们马上救你上来。”说话声虽低,可声音在峡谷间回荡,所以,阿古十郎从头到尾,听得十分真切。
下边传来“啊呵呵呵呵”的笑声:“什么?我说了便放我一马?真会说笑!……你以为我会被这样的说辞欺骗吗?”
上边换了个声音说道:“不,我们一定会救你。想要的只是你的一句话,你就快说了吧。”
“听这声音,是御庭番的村垣吧?……你们御庭番是将军大人直属的密探,只要跪在御殿外廊边,轻轻地咳嗽一声,将军大人便会走到廊边,遣开旁人听你们密告。密告内容不光有目安箱里密告书的真伪,和远国外样大名①的执政情况,还有家族内部的派系斗争。天下的动静。只要御庭番一出手,不论多么细枝末节的事,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我说得对吧?若是接令调查土佐地区,你们必定是家也来不及回,就直奔土佐。你父亲村垣淡路守当年奉命调查萨摩,走出御园就直奔萨摩,二十五年后才回家。御庭番若是为了圣旨和保密,就算是亲兄弟的孩子,甚至亲骨肉都能痛下杀手;更不惜砍掉手脚,假扮残障和瘫子。有如此可惧的六个人,在悬崖边站成一排,就算我说出事实,但是,我总归是知晓那重大机密之人,你们又怎么会放我一条生路!……村垣,我说得对吧?既然说是死,不说也是死,那我就是不说!……我宁愿带着这个秘密死去。反正说不说都要杀我,那你们不如快把绳子割断。这样被吊在半空里,反倒让人心焦得不得了。求你行行好吧,村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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