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门忽然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跪在他身边,将他的头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用手抚摸他的脸庞。
孟说喃喃道:“是公主么?我又在做梦了。”江芈柔声道:“你没有做梦,真的是我在这里。”
孟说勉力抬起头来,果然见到了江芈,那张绝美的脸上挂满泪珠,甚是凄凉。
孟说忙侧过头去,道:“我的脸……别让我的脸吓着公主。”想努力挣开公主,却是没有丝毫力气。
江芈捧起他的脸,哭道:“你这个傻子……傻子……是我害了你,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孟说勉强笑道:“不要说‘对不起’,我……我是心甘情愿的。这地方太脏,不适合公主,公主还是快些走吧。”
江芈道:“是太子逼我来看你,他想让我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还说黥刑只是开始,如果我不交出和氏璧,就会对你接着用劓刑、刖刑、膑刑,最后是宫刑,让你生不如死。他……他好狠毒,知道我心底里还是喜欢你,所以用你来对付我。”孟说叹了口气,道:“臣贱命一条,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江芈哭道:“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受苦的人是你呀。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和氏璧,父王又昏迷不醒,王宫内外全是太子的人,我……我实在没有法子救你。我该怎么办?”
孟说勉力挺了挺身子,道:“公主不必救我,就让臣刑罚加身好了。”江芈道:“不,我……”
一语未毕,牢门打开,庸芮领着几名卫士闯了进来,大声喝道:“公主可看清楚了?这就请公主回宫吧,太子还等你的答案呢。”命卫士上前拉起公主,强行押了出去。
孟说又惊又怒,道:“庸芮,你……你敢对公主无礼?”
庸芮笑道:“如今我已是副宫正,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了。孟说,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孟说叹道:“的确想不到。”
庸芮道:“念在你一直待我不错,我也略有回报。来人,去了犯人的手拲。”
狱卒忌惮孟说楚国第一勇士的威名,给他手、足、颈均上了最重的械具。他的双手一直被铜拲紧紧地禁锢在背后,坐不能坐,卧不能卧,难受万分,手拲一去,身子登时松弛了许多。
庸芮忽然蹲了下来,低声道:“宫正君放心,公主正在设法营救,不会让太子继续残害你,请多一点耐心,少安勿躁。”
孟说本以为庸芮已投向了太子一方,忽听到他自认是公主一伙儿,不由得惊奇万分,蓦然醒悟了过来,道:“是你,你就是公主的内应,对吧?”
庸芮低下头去,低声道:“对不起,宫正君,我只是听命于公主,实在不知道事情最终会牵连到你身上。”
原来当日在凤舟上,江芈主动对孟说献身,却被孟说拒绝,她狂怒之下打了孟说,将其赶出去,却随意叫了一名侍卫进来与她交欢。那侍卫正好就是庸芮。庸芮面对这飞来艳福,又惶恐又不安又欢喜。既然与江芈公主有了鱼水之欢,他发誓从此效忠公主,为公主办事。
庸芮又道:“这件事,你也不能怪公主,实在要怪,就要怪那墨者田鸠。”
孟说闻言大吃一惊,道:“田鸠不是已经死了么?”庸芮道:“他只是假死,这是他和公主事先安排好的计谋。”
江芈当日激愤之下将刺客徐弱的供词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楚威王,原以为父王会赞赏她的诚实,但换来的却是出嫁秦国,她姊弟三人等于从此被放逐,再也不能回来楚国。她伤心之下,又心有不甘。她得知墨者唐姑果来到楚国是为了帮助秦国得到和氏璧,遂派人寻到另一名墨者田鸠,表示要跟他合作。田鸠犹自不能相信堂堂楚国公主竟会背叛楚国,江芈道:“那么我先告诉你一个还没有公开的消息,我就要嫁去秦国,成为秦惠王的妃子。”田鸠虽然吃惊,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二人有了协议,遂开始秘密谋划。田鸠告诉江芈,同伴腹兑和司马错会碍事,必须先行将二人送回秦国,遂先上演了一场假死的好戏,这样无论如何再也没有人会怀疑到田鸠身上。庸芮早为公主美色所迷,听公主之命,有意将孟说引到河边,让孟说亲眼看到腹兑刺伤了田鸠。孟说去追捕腹兑时,庸芮用小船将田鸠运走疗伤,对孟说则称田鸠跳水自尽。因为这件事,司马错身份败露,被孟说逮捕。腹兑则被解送回秦国,很快因为杀死田鸠罪被亲生父亲巨子腹处死,据说秦惠王亲自出面说情,还是没有能救下腹兑的性命。
除去了腹兑,田鸠遂开始与江芈公主精心谋划盗取和氏璧之事。田鸠和唐姑果都知道甘茂秘密与秦国通谋一事,唐姑果得知甘茂是昭阳门下舍人后,还想利用这一点,逼甘茂做内应。后来唐姑果被杀,旁人都以为是筼筜为除去竞争对头而下手,只有田鸠想到很可能是甘茂杀人灭口。他猜想甘茂必然要趁令尹夫人寿宴当晚下手盗取和氏璧,所以早早派了心腹手下王道和杨良扮成公主随从混入昭府,一来是操纵木鹊和木鸟,二来也是作为交给江芈一方的墨者人质。
孟说用不同颜色的腰牌区别人的法子虽然高明,但防备不了有卫士做内应的状况。本来两名抬箱子的墨者王道和杨良该发紫牌,庸芮却另外给了他们两块事先准备好的黑牌。那两人随即脱下外衣,装扮成昭府的门客,便可以随意进出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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