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小路上走来,与他们擦身而过,却没发现克莱尔和凯文。克莱尔向外窥视。她不认识格温·坎菲尔德,当然更不知道这位身穿红色长裙的女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光着脚走过厚密的树林。克莱尔想过要不要朝她呼救,又决定不这么做。她一点儿也不知道抓他们的人是谁,这个女人也可能是他们一伙的。
格温一走出视线,克莱尔和凯文便又开始前进。他们来到一座黑黢黢的房子附近,房前停着一辆卡车。克莱尔正犹豫着该不该冒个险,溜进去用电话通知警察,一个男人奔出房子,跳进卡车,轰隆隆开走了。
“我猜那个人刚刚听说咱们逃掉了,”她悄声对凯文说,“快来。”
两人朝房子跑去。克莱尔刚才留意到那个男人走得匆忙,门开着没锁。他们正想进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克莱尔的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又回来了。”凯文喊道。两人转身奔进树林。在他们身后,卡车猛追不舍。
他们推开厚厚的灌木夺路而逃。克莱尔不久便丢了鞋,她和凯文的衣服也被荆棘和粗硬的树枝扯成一条条的。他们来到一小块空地,刚想停下喘口气,重新拔腿逃命——身后传来踏过灌木的脚步声。
两人冲出树丛来到一片空地,克莱尔望见前面黑暗中阴森森耸立着一幢房子。
“快,”她对凯文道,“进去。”
他们爬上一个卸货平台,从墙上一个洞钻进猴房。克莱尔和凯文望望屋里四周堆放的废弃物,发现锈蚀的铁笼时克莱尔打了个寒战。凯文捂住鼻子。
“该死,里头臭死了。”他说。
人声越来越近,现在又加上了狗吠。
“上去。”克莱尔慌忙道。她爬上一只盒子,顶着凯文钻进一个洞里,可能过去是装通风扇的地方。
“趴在里头别出声。”她嘱咐他。
“你去哪儿?”
“就在附近不远,”她说,“如果他们发现了我,别出来。不管他们说要把我怎么样,一定别出来。听懂了吗?”
凯文缓缓点头。
“克莱尔,”他说,她转过身,“千万小心。”
她勉强笑笑,使劲捏捏他的手,爬了下去。她朝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从后墙一道裂口爬出去。一到外面,狗吠声听来更觉惊心动魄。他们准是让那些畜牲闻了什么沾着她和凯文气味的东西。她撕下一缕衣服,抓块小石头裹在布条里,用尽全力扔出石块,离猴房越远越好。她再一次钻进树林,从一段路堤滑到堤底。她四面张望,极力想辨别人声狗吠声的方位,可由于这里的地形,声音四处回荡,难以确定方向。克莱尔涉过一条小溪,中途摔了一跤,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她爬起来,挣扎着爬上对岸的河堤,发现上面是一片平地。她累极了,只想一头躺倒,任由他们找到。但克莱尔还是强打精神,支撑起来,继续跑。她奔到一处陡坡,折下一段树枝,拄着它爬到坡上。在坡顶,她俯视着这一片地区,远方有一处灯光,又是一处,还有一处,每处灯光都是一对对的。一条路。她深深喘息几次,坚定地朝那边缓缓跑去。脚磨破了,流血了,可她忍住疼痛,绝不停步。她一定得找到救兵,她一定得找到救兵救出凯文。
人声狗吠听不见了,她心里升起一线希望,说不定自己真能成功逃出去。路就在前面。她缓慢地走过最后几英尺,在路沟里坐了一会,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来——由于精疲力竭,由于恐惧,也由于争得了自由。她听见一辆汽车开过来时,跑到路中间.挥舞双臂,高呼救命。
那辆车最初好像根本不打算停下来,克莱尔意识到自己的模样一定像个疯子。汽车终于放慢速度,停下来。她奔向客座一侧,拉开车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凯文,坐在前座,堵着嘴,绑着手脚。她看到的第二个人是尼莫·斯特雷特,用一枝枪指着她。
“你好啊,大夫,”他说,“想搭个便车?”
他伸直长长的身躯,禁不住打了一阵寒战。夜晚太凉了点,还有潮气,好像渗进了他身子里。他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些。弗朗西斯·韦斯特布鲁克不是个惯常在外野营的人,现在做的事可能就是他这辈子最接近野营的经历了,他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乐趣。人家给他的只有_通混账电话。照他们的吩咐,他和伦敦见了面,也照他们的吩咐把地道的情报透给了他,当然顺便也跟图纳了结一笔账。跟韦斯特布鲁克告诉韦布的不同,他能容忍贪污,甚至也能容忍手下吸毒,不然你就找不到人手干毒品这个行当。就这么简单。他绝不能容忍的是告密。图纳搞的勾当是梅西给他报的信,他自己也核实过,发现梅西说得不错,图纳于是成了鱼食。这个下场对他再合适没有了,生活有时候到底还算公平,他想。
他从街头散布的消息中得知皮布尔斯被杀。那个年轻人,街头生存那一套他就是不懂。虽说消息来得晚了点,可韦斯特布鲁克还得知,皮布尔斯一直在谋划夺过他的帮派,与这个地区其他帮派联合起来。这倒真的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托万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一手。还有梅西,就那么销声匿迹了。这个人的不忠把他给气坏了。韦斯特布鲁克耸耸肩,谁让自己居然信任一个白人,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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