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野马一型停在尽可能靠近教堂的地方。这里已经停了不少车了,而车位相比之下却没多少。
天空晴朗,阳光温暖,凉风送爽。真是个美好的下午,举行这么令人压抑的仪式却未免有些不合适。韦布这样想着,走上教堂台阶。擦亮的皮鞋在石阶上走一步便格的一声,像转轮枪的弹膛转动时发出的声响,转一格,一颗子弹,一条命。韦布觉得这种暴力联想成了他的宿命,别人看见希望的地方,在他眼中却是堕落腐败的生活造成的钻心刺痛。上帝呀,这种想法,难怪没人请他参加聚会。
到处是特工处的特工,挎着肩背枪套,面无表情,耳塞线弯弯曲曲。进教堂前韦布必须接受金属探测器检查,他向特工处的特工们亮了亮枪和美国联邦调查局证件,意思是告诉他们他宁可死也不交出武器。
真不知道教堂里怎么挤得下这么多人,韦布开门时差点从后面撞进人堆。他采取了不太文明的战术,挥舞着美国联邦调查局证章,于是人海中分,让他挤了过去。
角落里一个摄像组已经占好位置,正在转播这场奇观。这是哪个白痴批准的?
在几个同僚特工帮助下.韦布尽力将自己挤进一张教堂长椅中。他四下张望,死者家人坐在绳子拦出的前两排。韦布低下头,为每一位死者念了一段祷辞。为泰迪·赖纳念的最长,他就像韦布的导师,是最优秀的特工,一个好父亲,最重要的,是个好人。韦布落了几滴泪,他意识到在那地狱般的几秒钟里他丧失了多么重要的东西,可当他抬起头看见坐在前排的死者家人时,他明白他的损失还及不上那些人惨重。
那些年幼的孩子们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韦布听到他们为一去永不复还的爸爸号哭。抽泣和哭叫伴随着陈词滥调的演说——政治家们严厉打击犯罪的废话,教士们对他们从未见过的那些人的颂扬赞美。
他们勇敢地战斗过,韦布想站起来平静地说,他们为保卫我们大家而死,永远别忘了他们,他们以其所作所为令我们永世难忘。赞美就此结束,阿门。让我们喝个大醉去吧。
追悼仪式终于结束了,人群齐齐发出解脱的长长叹息。韦布出去时和黛比·赖纳说了会儿话,安慰几句辛德·普卢默和卡罗尔.力Ⅱ西亚,彼此拥抱,还抽空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话。他蹲下身和年幼的孩子们交谈,胳膊里抱着那些小小的、颤抖的身体,韦布真不愿意松开手。给予别人一点身体上的安慰,这种小事差点让韦布号啕痛哭。他从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上一周里他流的泪水比他一生中流的还多,可现在这些孩子真的让他难以自制。
有人拍拍他肩膀。韦布站起来转过身去时还以为又是一个需要他安慰的痛失亲人的人,可直视着他的那个女人看来却既不需要也不想要他的同情。
朱莉·帕特森是卢·帕特森的寡妇,她有四个孩子,正怀着第五个,可当知道自己成了寡妇和单身母亲后三小时,她流产了。一见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韦布就知道她药吃得太多了,他只希望那些药是大夫开给她的处方药。他还闻得到酒味,像今天这种日子里药片和酒加在一块可不会带给人什么好处。在所有这些妻子当中,朱莉与韦布的关系最远,因为卢·帕特森像亲兄弟一样爱着韦布,韦布很容易便察觉到朱莉对这种关系有些妒忌。
“你当真觉得你该到这儿来吗,韦布?”朱莉说。她踉踉跄跄地拖着黑色高跟鞋,眼睛盯着他,眼光却有些散乱,聚不拢焦,她的话也含混不清,还没说完上一个字舌头便发着下一个字的音。
她有些浮肿,皮肤苍白,混杂着红斑。那个孩子她还没怀多久,肚子还没大起来,看样子孩子流产让这个女人深受打击。她应该留在家里呆在床上休息,韦布不知她为什么没这样做。
“朱莉,咱们上外面去,让你呼吸点新鲜空气,来,我扶着你。”
“滚开!”朱莉叫起来,声音大得二十英尺内的人都立住脚向这边观望。电视小组也看见了,摄影师和记者显然同时发现了这个潜在金矿,摄像机朝韦布方向转了过来,记者也往这边赶来。
“朱莉,咱们上外面去。”韦布安详地又说了一遍,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
“我哪儿都不跟你去,你这个杂种!”她一把甩开他的手,韦布疼得哼了一声,在体侧捂住那只受过伤的手。她的指甲正好戳进伤口,扯开了缝合线,手开始淌血了。
“怎……怎么回事?小手手疼了?你个没种的婊子养的!丑脸弗兰肯斯坦①,这副模样你妈怎么受得了你?你个怪物,你!”
①玛丽·雪莱所著同名小说中的人物,相貌丑陋恐
辛德和黛比尽力跟她说话安抚她,可朱莉推开她们,又逼近韦布。
“开枪前你呆在那儿不动弹,还说不知道为什么?接着又摔倒了?指望我们相信这些屁话!”她的呼吸气息里酒精味太浓了,韦布不得不闭了会儿眼睛,可一闭上眼更加重了摇摇欲坠的感觉。
“懦夫,你让他们送死!你得了多少?卢的血你卖了多少钱?你这个王八蛋!”
“帕特森太太。”说话的是珀西·贝茨,他很快走过来。
“朱莉,”他十分镇定地说,“我领你上车,过一会儿交通就太拥挤了。你的孩子们我已经送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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