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喏喏答道:“临夜出兵,很是不妥,将军不如祭拜下鬼神?”
“胡言乱语!祭拜鬼神?鬼神真的有用,要主帅何用?岂不会乱我军心!”刘仁愿不满地摇头,刚想斥责副将,听见前方闹将起来,响起怪异的叫声。
一道黑影倏忽来去,在水上如轻烟飘拂,不时沉入水中,又在另一处掠起。桅杆上的哨兵竭力远眺,却看不清端倪。
左侧一艘斗舰猛然晃动,一个巨大黑影冲击甲板。波涛如啸,瞬间袭上甲板,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巨力,偌大的船舰仿佛柔软的绸子,被当中撕成两半!
斗舰颓然下沉,数十个士兵尖叫落水,他船桅杆上的哨兵看见水中一个黑影铺天盖地,仿佛有两只楼船相连那么长,骇然间差点把持不住掉下来。
“敌袭!”
“水下有巨物!”
信号不断打出,副帅仓皇向刘仁愿禀告。就在他跑这几步的工夫,右侧的护航舰也莫名地被撞翻。一时波涛翻涌,混乱不堪。
“各舰列阵应战,稳住队列,不可惊慌。”刘仁愿皱眉,尚未出洛阳,哪里来的敌人?难道有扶余叛逆埋伏在东都中?
他心中惊涛骇浪,极目望去,两侧护航舰歪歪斜斜,一两个回合就被敌人冲击得七零八落,而对手究竟是谁,没人能说得明白。他的冷汗流了下来,船坞离皇城不远,万一有所骚扰,他这个主帅怕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黑影如茫茫的夜色,遮天而来,刘仁愿看不见怪物,心头却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一念未了,他的身子蓦地一摇,一阵大力袭向主舰,差点把他整个人抛出甲板。
刘仁愿急忙拉住缆绳,慌乱间朝水面上瞥了一眼,整个舰队像被飓风大浪侵袭过,触目都是断木残骸。落水的士兵穿了沉重的甲衣,在水上艰难求存。
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大唐水军竟不堪一合之敌?
此时,主舰仿佛被看不见的纤绳拉动,船身歪倒,直直地往水中坠去。四周船舰一齐惊呼,不断地朝幽深的水下放箭,却无法阻止船上所有人向水里滑落。
刘仁愿皱着一张苦脸落入水里。几十名士兵跳下水营救。
无数火光亮起,耀目的光芒照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像是被亮光惊吓到,那团黑影绕着主舰转了一圈,并没有扑向落水的众人。救人的士兵们松了口气,抓起刘仁愿和副帅等人,正想上船,一个大浪迎面浇下。
腥臭的黑色液体,沾满众人全身。
不待众人喘息,接连几重浪翻涌而至,刘仁愿口舌里满是臭哄哄的汁水,像是嚼了一嘴墨汁,苦不堪言,身上甲衣沾水后更是重如铅块。他大骂一句,一旁同样狼狈的副将腹诽地想:“分明是惊扰了龙王,谁让你不肯拜祭鬼神。”
不断有船被击散后沉下,一声声尖叫声中,黑影袭向落水的士兵。刘仁愿吓得拼命朝护航舰方向游去,无数箭矢在他身后掩护。有两个士兵被怪物一扑,没了踪迹,旁观的同僚正待愤慨,又见黑影一闪,那怪物把两人吐了出来。
莫名其妙走了一趟死人关的两个士兵悲喜交加,劫后余生尚来不及欢喜,忽然发现甲衣多处破碎,手臂也难以动弹。两人只在水面上露了个面,就又沉了下去,便有五六个胆子大的士兵游过去营救。
船上的人看得分明,忙高声叫道:“怪物咬不动铁甲!”
被救援上船的几个士兵,正想脱去甲衣,闻言默默穿了回去。
各处船舰一圈圈围成铁桶,鼓声咚咚擂响,水中但有黑影,就有上百只箭射入。可惜怪物气力太大,每每轻松地撞开围堵的船舰,逍遥在洛水里游来荡去。
刘仁愿急了,顾不得洗刷身体,穿了厚重的甲衣在护航舰上指挥围剿。一串串灯笼亮起来,士兵们甚至把着了火的纱灯丢下河,却始终没看清怪物的模样。
那怪物如鬼神的影子,倏忽东西,隳突南北,坚固的船阵到它面前不经一撞,很快就像被拆散的玩具。刘仁愿不得不命人做了火油箭,猎猎燃烧的箭矢,激起了怪物的凶悍,发了疯地冲撞过来。于是一半火油箭射空在水中,另一半又把几艘船舰给点着了。
刘仁愿无计可施,他最大的劣势就是作战时机,夜行军本就有弱点,而茫茫洛水更是怪物擅长的战场,他的将士尚未直接对敌,就已船毁人伤,困住了手脚。
好在击鼓声似乎对怪物有骚扰,哪艘船舰鼓声洪亮,损失就略少些。到最后数十只船舰一齐击鼓,惊天动地,直把洛阳的城墙也敲破似的,许多人从梦中惊醒,以为天亮了晓鼓响起,可以开启坊门。
最后,刘仁愿调集了十只铜皮铁骨的厚甲船在前开路,随后的船舰上,震天价的锣鼓声响彻洛水,像是要炸出一条出路。这样一寸寸驱赶,终于让怪物朝了远离城市的水域游去。
如此闹腾到后半夜,怪物悄无声息地退去,不知是累了还是饿了。刘仁愿清点水军损失,有三十六艘船舰损毁,不能再随大军出征。他羞怒交加,不得不封锁河道,连夜在家上表谢罪。
次日朝堂上,武后听说水军受损严重留在洛阳,雷霆震怒。她夜间听到鼓声,就知道出了事,可是刘仁愿如此无能,不觉颜面大损。
“可笑!连对方是谁也没见到!竟有脸回来?这样的水军,别说打扶余,能不能出海都未可知!”武后从悬垂的帘幕后走了出来,瞥了皇帝一眼。他一夜没有睡好,此时正精神不济,连连打着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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