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哈利问道,再度爬进烟囱。
“还好,”卡雅说,深深呻吟了一声,“你呢?坏消息吗?”
“对。”哈利说,爬到卡雅身边。
“什么?你现在还是没爱上我?”
哈利咯咯一笑,将她抱过来:“噢,现在我爱上你了。”
他感觉她的面颊滑下热泪,听见她低声说:“那我们要结婚喽?”
“对,我们结婚。”哈利说,察觉到现在说话的是他脑子里的毒素。
卡雅大笑:“至死不渝。”
哈利感觉到她温暖的身体,还有某样坚硬的东西。那是她的佩枪和枪套。他放开她,朝尤西摸索而去。他可以想象尤西的冰冷脸庞已经开始变得像大理石一样。他摸到尤西脖子旁边的雪,然后往他胸部摸去。
“你在干吗?”卡雅虚弱无力地说。
“我在找尤西的枪。”
他听见卡雅屏息一秒,感觉她的手摸上他的背,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动物。“不要,”她低声说,“不要这样……不要做这种事……我们只要睡着就好……艾文。”
一如哈利所料,尤西戴着肩带枪套上床。他解开固定手枪的枪套扣子,握住枪柄,从雪中把枪拉出来。他用手指抚摸枪管。没有瞄准器。这把是威勒手枪。他站了起来,站得太快,一阵头晕眼花,伸手寻找支撑,然后一切都陷入黑暗。
米凯站着向下凝视几乎四米深的洞,这时他听见一阵阵嗡嗡声传来。搜救直升机正在接近当中,犹如一根快速飞行的地毯掸子。他的手下用背包运送冰雪,再用互相连接的腰带把冰雪传送上来。
“窗户!”米凯听见洞里一名手下喊道。
“把它打破。”米兰诺喊了回去。
玻璃碎裂声传来。
“我的天哪……”米凯听见那名手下说,知道这代表坏消息。
“丢一根滑雪杖下来……”
米凯听见狗儿的吠叫声,心中计算要花多少小时才能清除小屋里的雪。不对,更正:要花多少天。
哈利的下巴剧烈疼痛,某种温热液体从额头流到双眼之间。他猜他跌倒的时候,头部和下巴断裂处一定撞到了石头,这才把他痛醒。奇怪的是他依然站着,双手依然握着手枪。他试着吸入几乎吸不到的空气,不知道这些空气是否足以让他进行最后一次尝试,但那又怎样?事情很简单:他没有别的事好做。因此他将手枪塞进口袋,吸了几口气,爬上烟囱,到达顶端后用双腿顶着烟囱侧边,在护栅前摸索,找到依然插在雪中的金属管末端。金属管稍微呈圆锥状,哈利这端的开口比较大。他将枪管插入开口。枪管的三分之二卡在金属管内,这表示两者正好呈一直线。金属管就仿佛一支消音器,只不过长达一点五米。子弹无法穿透一点五米的雪,但如果金属管距离雪面只有很短的距离呢?
他倚住手枪,让反作用力不至于震歪手枪,失去正确角度。然后他扣下扳机,开了一枪,又一枪,再一枪。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他们觉得耳膜似乎都快爆破了。开了四枪后,他停下来,把嘴唇凑到金属管上,用力一吸。
他吸到了……空气。
他大感讶异,差点儿跌下去。他又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不让子弹在雪中开出的通道被破坏。零星的雪粒落到他的舌头底下。空气。尝起来的滋味犹如醇厚无比的加冰威士忌。
60 小精灵和侏儒
罗杰·钱登奔越卡尔约翰街,这时店家正陆续开门。他来到伊格广场,抬头望向红色的弗蕾亚女神时钟,看见指针指着九点五十七分。他加快步伐。
他被班特·诺德贝紧急召唤。班特是已退休的报社传奇总编,现在是董事会成员,也是圣殿守护者。
罗杰右转,踏上奥克许街。在过去那个报纸为新闻之王的年代,报社都集中在这条街上。他左转朝法庭走去,走上阿波特克街,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进史多布雷森酒馆。这家酒馆似乎无法决定它是要成为运动酒吧还是传统英式酒吧,也许两者兼具,因为它的目标是让所有新闻从业人员来到这里都有宾至如归的感受。墙上挂着新闻照片,秀出过去二十年来让挪威全国上下注目、震动、欢欣、恐慌的新闻。这些新闻多半关于体育、名人和天灾,再加上几则可归类为后两个类型的政治人物新闻。
由于史多布雷森酒馆从奥克许街现在仅存的两家报社——世界之路报社和每日新闻报社——走路就可抵达,因此它几乎变成了这两家报社的外部员工餐厅。但现在酒馆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吧台里的酒保,另一个是坐在酒馆深处桌前的男子,桌旁书架摆着居伦达尔出版社的经典书籍,还有一台老式收音机,显然是用来替这家酒馆增添特色。
书架下的男子就是班特·诺德贝,他有英国演员约翰·吉尔古德(John Gielgud)的优越神情,脸上戴着前英国首相约翰·梅杰的大眼镜,身穿美国访谈节目主持人拉里·金的吊带裤。班特正在阅读名副其实的报纸中的报纸。罗杰听说班特只看美国《纽约时报》,英国《金融时报》《卫报》,中国《中国日报》,德国《南德意志报》,西班牙《国家报》和法国《世界报》,而且每天都看。班特可能还会记得看俄罗斯《真理报》和《斯洛文尼亚日报》,但他坚持说“东欧的语言文字太伤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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