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在桌前停下脚步,咳了一声。班特读完墨西哥移民在过去被诅咒的布朗克斯区兴起的报道最后一行,浏览剩下页面,确定没有感兴趣的其他新闻,然后摘下大眼镜,从花呢外套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抬头看着站在他桌前、紧张且依然气喘吁吁的男子。
“我想你应该是罗杰·钱登吧。”
“对。”
班特折起报纸。罗杰还听说,当班特再度打开报纸时,就代表谈话结束。班特侧过了头,开始做起擦眼镜这种小事。
“你在犯罪线跑了很多年,认识很多克里波和犯罪特警队的人对不对?”
“呃……对。”
“米凯·贝尔曼,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哈利眯起眼睛,看着洒入房间的阳光。他刚起床,花了几秒钟摆脱梦境,重新认识现实。
他们听见了枪声。
而且第一铲就发现了那根滑雪杖。
后来他们告诉哈利说,他们往烟囱挖掘的时候,生怕被子弹射中。
他头痛欲裂,宛如一星期滴酒未沾。他双脚一晃,下了床铺,环视这间位于沃斯道瑟村山间旅馆的房间,房间是警方找给他住的。
卡雅和尤西已被直升机送往奥斯陆的国立医院。哈利拒绝加入他们,甚至睁眼说瞎话,说他一直吸到很多空气,绝对没事,他们才让他留下来。
哈利将头伸到浴室水龙头下喝水。“水一向不难喝,有时还很好喝。”这句话是谁说的?是萝凯在餐桌上希望欧雷克把水喝完时说的。他打开手机电源,自从他前往荷伐斯小屋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关机。手机屏幕上显示,沃斯道瑟村这里收得到信号,上面还显示有一则留言。哈利播放留言,却只听见一秒钟的咳嗽声和笑声,接着电话就断了。哈利查看来电号码,那是一组手机号码,可能是任何人的。这组号码似乎有点儿眼熟,但绝对不是国立医院打来的。不管打电话的人是谁,如果有重要的事,一定会再打来。
早餐厅里,米凯一个人庄严地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杯咖啡,报纸已看完并折起。哈利不必看也知道报上说的事多半雷同,包括命案的报道、警方的无助、更多的压力。但今天的报纸消息一定还不够快,尚未报道尤西的死讯。
“卡雅没事。”米凯说。
“嗯,其他人呢?”
“他们搭早班列车回奥斯陆了。”
“可是你没回去?”
“我想我应该等你。你认为呢?”
“认为什么?”
“那场雪崩,它是自然发生的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雪崩发生前有没有听见隆隆声?”
“那可能是山顶的雪堆掉落,打中山坡,进而引发雪崩。”
“你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像这样吗?”
“我不知道它听起来像什么,可是噪声绝对会引发雪崩。”
米凯摇了摇头:“就算是老练的登山客也相信这个迷思,说声波会引发雪崩。我和一个雪崩专家去爬过阿尔卑斯山,他说那里的人依然相信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雪崩是由大炮所引发的,但事实上炮弹要引发雪崩,必须直接命中才行。”
“嗯,所以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米凯用拇指和食指拿起一小片闪亮的金属。
“不知道。”哈利说,朝正在清理自助早餐的服务生做个手势,表示他要咖啡。
米凯哼了一段挪威剧作家亨里克·韦格兰(Henrik Wergeland)的《小精灵和侏儒》(Pixies and Dwarfs),故事述说在山间进行建筑工程和炸碎岩石。
“还是不知道。”
“你让我感到失望,哈利。嗯,好吧,可能我懂的比较多吧。七十年代我在曼格鲁区长大,当时的曼格鲁区是正在扩建的卫星小镇,四周都是建筑工地,我的童年配乐就是炸药爆炸声。建筑工人离开后,我去工地乱逛,时常会发现红色塑料线和炸药的纸张碎片。卡雅跟我说他们在这里有个特别的捕鱼方法,这里的炸药比私酒还要常见。你可别说你没这样想过。”
“好吧,”哈利说,“那是雷管的碎片,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在哪里?”
“昨天晚上你们被送走之后,我跟几个人去雪崩发生的地方搜索了一下。”
“有没有发现雪地摩托的痕迹?”哈利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咖啡,道了声谢谢。
“没有,上面非常空旷,就算有雪地摩托的痕迹也被风吹平了。但卡雅说她好像听见过雪地摩托的声音。”
“似有若无的,而且跟雪崩发生间隔了一段时间。他可能先把雪地摩托停好再过去,以免被我们听见声音。”
“我也是这样想。”
“那现在呢?”哈利试了一口咖啡。
“要去找雪地摩托留下的痕迹。”
“这里的警官……”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弄来了雪地摩托、地图、登山绳、冰斧、粮食。所以不要喝咖啡喝得太放松,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雪。”
旅馆经理是个丹麦人,他说要到达雪崩区的顶端,必须驾雪地摩托进入荷伐斯小屋西边的宽广弧形地带,但不用去到太靠西北边,就会进入一个叫作雪弗登的地区。雪弗登有“血盆大口”之意,当地人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那里到处都有尖齿状的岩石,而且高原上会突然出现裂缝和断崖,如果不熟悉地形,天气不好去那里乱走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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